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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世人同眠

至于为何到了雨花县分明才中午却不用去学塾,自然是要留足时间给那些个需要补齐游历见闻心得的学生。想必除了许东墙之外,其余学生到家之后都在做此事。

陆粒掏出一枚竹片,上面有矫若游龙的一行字。

君子向内以力。

早前在进入巨石村之前,陆粒与朱戈因争抢地图起矛盾,老虎见势不妙给出祝先生预留的竹片,写有“君子结于一而贵齐全”,应该是想让朱戈在有无祝先生时都保持一样谦恭的态度,哪怕当时朱戈没有明白,好歹止住了争吵,更是在后来陆粒的以德报怨中幡然醒悟。

陆粒当时瞧见了那个锦囊中还有两个小锦囊,猜测还有属于其余人的,就在结束游历前向老虎讨要竹片,老虎自然是事先问过祝先生的,祝先生说自无不可,于是陆粒和杨磊各自拿了祝先生原本预备给予的竹片。

当时陆粒拿到的是“慎其所立;善假于物”,而杨磊拿到的是“君子向内以力”,两人各自思考了下,都觉得换一换比较好。

白落抢过竹片,问能不能送给他,陆粒装作犹豫不决,慵懒得靠在白落房间却是自己编织的小椅子上,两所小屋就这么一张,其余的都是小凳子。

“一路有些累,若是你给我揉一个时辰腿加一个时辰肩,就送你了。”陆粒指指自己的小腿。

那枚竹片飞向陆粒,被他用两指夹住。

“半个时辰?”陆粒试探性问道。

那人还是闭目养神,不予理睬。

“一刻钟行了吧?!”

那俊美白衣少年赶紧伸手抓向陆粒的肩膀,不忘先将竹片收入囊中。

陆粒赶紧补充道:“再教我两招?”

白落摇摇头,“我说过了,我学的多是沙场战技,不适合捉对厮杀,更不适合你。”

陆粒作罢,身心松弛。

祝先生给的三枚竹片,究其深意相差无几,小屋中大小两个孑然少年对这枚字最少的竹片情有独钟,大概是觉得除了本意之外,还有着少许祝福。

长水街李府。

举府上下对小姐带回来个丫鬟也好,妹妹也罢,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那所名为“不愧是李”的院子里已经养满了小姐不知从哪儿带回来的虫虾鱼鸟和花花草草。

至于怎么安置席望云,李琰肯定听自家姑娘的,李李本想听席望云的意见,但一听她开口就是小姐小姐的,就决定先让她休息两天,然后带着一起去学塾。

李府正厅,李李带着一块小木板,就想带着席望云开始识字,席望云伸过手接木板,又露出满臂淤青,赶紧缩回手,李李没了劲头,带着席望云去挑一个喜欢的闺房。而李琰坐在主位上,底下站着个气喘嘘嘘的黑衣青年,李琰示意他坐下喝口茶慢慢说,黑衣青年摆摆手,像是迫不及待,诉说着过几天就要传遍且震动整个南颍郡的消息。

万和山庄林家林图南,夺得金秋科举魁首,以状元的姿态拒绝了入仕为官,进入了四大书院之一属京城那所天湖书院,除了少数人觉得可惜,其余人无不拍手叫好。至于日后是要成为清流名宿还是文坛盛豪,亦或是进修后“点翰林”、在国子监有个一差半职,再踩着踏脚石顺风顺水成为朝阁重臣,不仅看自己本事,还得看下一个云锦国皇帝怎么说。但无论哪种情况,当下对于同届无论是进入仕途、依附官豪氏族还是走名声文流的人来说,压力降到了最低点。

李家大少爷李望谣,初春夺得会元的热门考生,出乎意料放弃了殿试!可事情远没就这样结束,李望谣一举打破科试为官与异乡为官两项开国之初设立的禁忌,直接被封为雨花县县令,此时正在缓缓回乡路上。

二少爷李厚焦,武试打入了前一百,成绩当然算不上好,只是这位也算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竟然选择北上入伍,归于三大伐北大军中靠东一条,成为一个最普通的兵卒。

那位同样出身南颍郡,在春闱中也进入前十的普通儒生,毫不逊色其余诸州各郡考生,拿下探花,将要迎娶一位豪阀庶出小姐,前途一片明亮,有的选可不就得好好选,暂时还没消息传出官职如何在何处。

还有两道霹雳惊雷落在雨花县。

李琰恢复正四品越骑校尉官职,赐京畿豪宅,责令三年内举家迁至新府。

杨家家主杨式浅,一把老骨头塞在盆州多年,任着一郡典郡书佐,位不高而权极轻。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赋税最多的疏州大郡簿漕,大权在握,可谓一步登天。杨家老爷子多年奔波在外,这次真要给自己从小骂到大的儿子,也就是杨磊的父亲,好好写一封信夸奖一番,当初那份白白捞来的香火,没想到如此之大。

李琰显得有些无措,一个中年退役的沙场武人,一下子没有捋清其中利害。

“那县丞县尉两位大人到底是?”李琰试探性问道。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又递过一封密信,打开后正是长子李望谣的字迹。

“只深不浅,无需揣度,顺其自然,切勿近谀。”

县丞秦在也和县尉余英,从到雨花县之初身份便是加有迷雾重重,从京畿之地来又是如此年轻,刨除升贬一说,几门本土世家豪门对其猜测极为统一,是来历练的京中豪阀高门晚辈,就是吃不准分量如何,应当与其交涉几分深浅,看自家眼力和魄力就是。

只是这小十年如白驹过隙过得飞快,哪有贵族豪阀或是极臣之子孙能在外待十年的?那就多半是在京中家族破落,亦或是买的个清闲低品小官,哪有什么骇人背景?

所以当初清微宗与天一宗在此地争夺白头符剑,从旧城隍庙打到县署,还拆了县署两座屋子,分明动静不算大最终却只有两家人乐意伸出援手,最终是连面都没露,秦在也就让余英给打发走了,但是这份香火情还得捏鼻子认。

那杨家是赌大搏大,挣了个盆溢钵满。

李家则是李望谣坚持要父亲派出援手,如今牵连着一文一武兄弟俩,是挣的更多还是赔的倾家荡产,还要看日后的路怎么走。

县署议事堂,老虎兔子二人将游学经历详细禀报,事无巨细。

最后剩下秦在也和余英二人,秦在也掂掂手里几个老虎刚交上来的剩余铜板,苦笑连连。

“这群臭崽子,花钱的本事不小,捅娄子找麻烦的本事更大!”

余英对话牛头不对马嘴,“新县令大概两旬后就到了!”

不说不知道,一说秦在也直来气,张嘴就破口大骂:“老子辛苦经营近十年,他个兔崽子就是来享福的。”

秦在也想想还是不对劲,指着余英说道:“你做个公证人,我今天把话撂这,他享完福后吃的苦不能比你我少吧?”

余英破天荒泛起傻笑,更不愿在这个话题深聊,问道:“咱去哪?”

“去西边走一圈,再回到这里,就回家咯!”秦在也亦是兴奋不已。

不待余英反驳,秦在也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咱们那位可就你我俩儿子,你真以为就你我二人独处此地?把他带上,如今哪里都去得。”

余英也不管秦在也说的“他”是谁,就悄咪咪问了一句,“那…等新的县令大人来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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