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明心动身不动,手足无措。
席望云站在一边,头发依旧稀乱,她仍是端着托盘,低下头泫然欲泣。
最终十二人还是走了,没有买下席望云。
席寒泉狠狠踢了席望云一脚,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卖都卖不出去。
大髯汉子对此漠然。
席望云在后厨收拾碗筷,大髯汉子慵懒靠在盛放蒸屉的桌边,嘴角一抽,“你确定把她卖了她的活你都做?”
席寒泉瘪瘪嘴,眯眼笑道:“她本来就是送的,卖多卖少都是个赚,方才最后我故意踢了一脚,那走在最后的小夫子回头定然是瞧见了她身上的淤青,一不忍心真买了,二十两银子。”
小男孩咂咂嘴,“别说再买俩丫头,就是爹你娶个媳妇,再给我定个亲都够了!”
大髯汉子冲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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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李李带着梁应闲找到陆粒和许东墙,说是想买下席望云。
意料之中,陆粒摊开双手道:“我可没钱。”
李李一个板栗敲在陆粒头上,双手环抱,鼓眼道:“明早我们再去一次铺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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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那铺子吃过包子,李李悄悄问席望云是否愿意跟他们一起走,李李可以保证她衣食无忧,要是愿意去学塾也是可以的。
席望云望了一眼弟弟,竟然摇摇头。
席寒泉脸庞冰冷,飞身一脚将自己姐姐踢到墙角,还想要动手被罗清伟拦了下来。
小姑娘露出一胳膊和小腿,满是青紫。
这还只是看得到的。
“买卖你轮得到你不同意?”席寒泉眼睛迷成一条缝。
李李赶紧扶起席望云,朝向大髯汉子怒道:“我就当是买个侍奉丫鬟,十两。”
大髯汉子还是一副惫懒样,“二十两,怎么说我也养这么大了。”
李李翻了翻自己的小书箱,摇头道:“我只有十五两,不卖我也没法子了。”
小男孩朝自己父亲使眼色,大髯汉子沉思了一下点点头。
席寒泉将李李给的十五两递给汉子。
十二人的队伍就变成了十三人。
路上席望云表现的很平静,离开小镇没多久时还经常回头望,走远了也就低头跟着前行,又想着是李李买下的自己,就要去帮着背书箱,可是李李说要自己背才算游学,席望云又问装书最多的许东墙需不需要帮忙背,许东墙也摇摇头,小姑娘便彻底沉默下去。
又花了两日绕行织斑县,远远的已经能瞧见大罗山脉最高的天柱山西峰,总算有了点归属感,只是望山跑死马,要绕过大罗山脉回到雨花县还有至少一日的路程。
大罗山脉唯一一条汇入北方大河的河流,不算大,但是细水绵长,沿着山脉北边一座高山西侧,缓缓流淌,途中还得被农家灌溉引流,其实真正流入大河的,也就一条小沟渠了。
山脚有一座小桥,拱形石制,当下桥上有着三人,一位皮肤白皙嘴唇呈紫黑色的紫袍少年,正拿着一杆自制鱼竿蹲着钓鱼;少年身后站着一头白发的精瘦老人,目光如炬;还有个斜杵一杆梨花枪的中年男子,一袭白衫风仪秀整,散落的头发却又露出些许不羁。
一位红衣僧袍僧人由北向南走来小桥,正巧紫袍少年钓上一条巴掌大小的小鱼。
少年拦着红衣僧人,将鱼一手握在手心,笑问道:“大师猜我手中这鱼是死是活?”
不知为何僧袍是红色的僧人双手合十佛唱一声阿弥陀佛,望了一眼鱼就陷入沉思。
少年极有耐心,就这般窝着鱼等待僧人回答。
一刻钟后,僧人眉头舒缓开,微笑道:“是死的。”
紫袍少年连连咋舌,将鱼丢到桥面上,果真一动不动,少年惊叹道:“大师果然不愧是大师!”
有十三人由南北上过桥。
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在妇城城墙上见过的紫袍少年,而紫袍少年也是认出了那一行人。
没有言语交互,一行人走过桥面,当李李经过紫袍少年面前时,被少年一手拦下,李李伸出手中顺手来的枝条打在少年手臂上,疼的少年嗷嗷直叫。
等那十三人都走过桥面,紫袍少年冲李李大喊。
“喂!我们挺有缘分的嘛!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要是有第三次,我一定娶你回家!”
李李白眼不断。
陆粒回眸一笑,“我们也见过两次了呀!下次再见难不成我也要娶你?”
除了老虎兔子二人如临大敌,其余人皆是捧腹大笑。
好在那奇怪的大小四人没有动作。
直到绕过大罗山脉北端南下,廖无人烟,好在有一条商道,以至于路倒不至于多难走。直到听到弥凡河的哗哗流水声响,除了席望云,众人皆有疲倦涌上心田,反而觉得这段路漫长遥遥。
到了分叉去往曼茶山小桥,陆粒一一与众人作别,回来之日暂且不用去往学塾,临行前祝先生说的。
再抬头,眼前是那座横联是“慈竹长春”的度云亭,里边站着个白衣少年,见到陆粒回来,就走出亭子两人一起回寺。
真愁!啥时候能才能比他还高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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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罗山脉西面拱形石桥那边。
红衣僧人单手行礼,轻声道:“师尊说,还需要再等等。”
紫袍少年不说话了,身后的白发老人道:“听天机僧人的。”
红衣僧人摘下手腕上的念珠在手中捻动,渐行远去。
紫袍少年望着因长时间干涸而死去的鱼,噗嗤笑出声。原本自己问那僧人手中鱼是死是活,他要是答死,手中鱼刚刚上岸自然还是活的;他要是答活,自己也就轻轻一捏,不死也死了。哪知那僧人硬生生等了一刻钟再答,想不赢都难呐!
中年汉子将手中梨花枪向空中一拍,再落到手中就成了长短一样的两截,将两截枪交叉背在背上,与那红衣僧人背道而驰,向南离去。
再没有鱼上钩,少年气得将鱼竿摔向水中,有些咬牙切齿。
“真不愧是天机妖僧的徒弟!作为一个和尚,他不应该说死?我不就让鱼活着了?”
“谨言慎言!”白发老人提醒道。
紫袍少年浑然不怕,“江湖人都这么喊,他要听着不爽那整个天下大半个江湖不都得死绝了?”
紫袍少年突然又想起那个穿鹅黄色襦裙的少女,脸上又有了笑意。
“走咯,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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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罗寺的路上陆粒就将此次游学经历给专门迎接自己的白落讲了个大概。
白落一笑,那双毓秀的眸子如同精粹的琥珀,正如秋日的朝露澄澈,他眉头一抬,懒洋洋的笑意里似是藏有三分醉。
遥遥若高山之独立,萧萧肃肃。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滴仙人应该也长不到这样。
白落皱眉道:“还打架了?没用我教你的游鱼式?”
陆粒一拍大腿,惨叫道:“我给搞忘了!”
白落停下脚步,陆粒就跟着停下脚步,一脸疑惑?结果陆粒被一脚踢出十数步。
“下次记得拍自己的腿。”白落微笑道。
快到了两间小屋,白落快走几步,站在两间屋子中间。
“欢迎回家。”
陆粒脑袋嗡鸣一声,想起了席望云席寒泉这对姐弟,也想起了前几天一直想不起来的那两个成语。
望云之情。
寒泉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