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听了他的话,觉得这只能是眼下最快最好的方法。
策略照旧,仍然是引水淹城,但在执行时,要效法白起当年派人向鄢城喊话那样,提前在大梁城放出风声,用鄢城的例子对城内百姓进行劝离,同时也对魏国君臣、军队劝降,而城外则要开工修渠引水来逼迫他们尽快做出选择。
而秦军最先要做的,就是立即出兵切断魏国对外联络的一切道路,防止他们与齐楚这两大外援结盟。
任务一一安排下去,大臣和将领们向嬴政告退,先后离开书宫,而嬴政则单独将李斯留了下来。
三十四岁的秦王正值壮年,三次成功的灭国战争和陡然扩张的国家版图让他的野心和信心迅速膨胀。
而在这种时候,他才不会被这种初步的胜利冲昏头脑,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清醒,也很清楚秦国的敌人没有灭尽,那就是还没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或者说,身为君王,只要戴上那冠冕、坐上那王座,一生都没有可以松懈的时候。
对于嬴政来说,不在朝会或是伏案批奏之时,那便都可以叫作“放松”。
和大臣边散步边聊天,看看花草,谈谈国事,就也算是一种休息。
“魏亡之后,列国就只剩齐楚了,廷尉觉得秦国该先灭谁?”他问向李斯。
李斯在入秦为官的第一天,就为这样的问题准备好了答案。
作为一只功利狗,他无时无刻不在权衡着哪种做法会给自己带来最大利益,仕途大过一切,垂垂老矣的母国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灭掉母国能为自己带来无尽的荣耀和前程,那他必是第一个举起大旗的人。
“灭齐。”他回道。
而这个答案,并不是他的母国楚国。
“倒是有点意外,”嬴政锋眉微扬,“你是楚人,寡人曾以为你会为了避嫌而提议先灭自己的母国。”
李斯谦恭回道:“臣为秦臣,食秦俸禄,所有的思量皆是为秦国着想,是出于对秦有利的方面、多番推敲而做出的考虑,也不会因为避嫌母国而影响判断。”
嬴政听罢,一语不发,揣起袖子缓步迈出殿门。
李斯慢慢跟随在他身后半步,不知这个答案能不能得他信赖,但以嬴政的深谋水准和与自己多年君臣相处的默契,应该不会对这句话产生猜疑。
书宫前院春暖花开,春天的阳光极赋感染力,温和地洒在嬴政脸庞,把这位硬面君主的面孔照得暖意融融,眸光柔软。
他闭目深吸了一口淡甜花香,呼出之后再睁眼,就又恢复了寻常的冷漠神情。
“好一张伶牙俐齿,好一个对秦有利,说说,怎么就对秦有利了?”
李斯便欠身道出自己早已存在腹中的、反复斟酌之后的想法:“王上命臣安排在楚国的耳目来报,自去年燕国被灭之后,楚王负刍已秘密派人去齐都临淄暗中谋划结盟一事,本想直接入宫面见齐王,不过却连齐王宫都没进便被齐相派人暗杀。”
“齐相,”嬴政哼声点点头,面露鄙夷,“寡人记得,是一个叫后胜的,他胃口不小。”
“是,秦齐远交近攻这许多年来,为了让齐国保持作壁上观的袖手之态,自惠王时起,便往齐国送去了巨量钱财,一代代的齐相都受秦贿赂深甚,这后胜便是最贪得无厌的一个,也是最卖力为秦的一个。
“齐国有此人为相,内里早已溃烂,况齐王对远交近攻信以为真,这么多年并没有认真操练军士、整肃军队,齐军一盘散沙,灭齐只是覆手之间,而楚国可就不同了……”
这时,两只胆大的蜜蜂从嬴政面前嗡嗡飞过,他停了一步,视线追着蜜蜂飞走,飞到后宫的方向。
李斯的话音也跟着停下,嬴政稍稍抬手让他接着说,自己继续迈开步子。
“……楚王负刍三年前弑兄上位,兄弟阋墙在楚国并不鲜见,许多任楚王都是这般杀兄弑父得来的王位,然而这样的人,想必都有一副舍我其谁的野心和抱负,不然也绝不会狠心犯下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行。
“负刍上位之后,虽有心整肃朝纲,但无奈楚国积病已久,国家内部还在像周室那样采用宗法分封来将国土划分给各大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