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河上前细看:“太后娘娘乃何右军之女,何右军大人书画双绝,这幅雁归图转瞬千里,气势高远,只是大雁南返,太后心中莫非有心事,微臣能否解读一二?”
太后微微笑道:“都说叶学士善于洞悉人心,只是哀家心中所想是否也是叶学士心中所念呢?”
叶落河直言:“公主、殿下所往之处,太后应当能猜得到,只是太后担心,此去是否还有归来之日,心中惦念,所以画了这幅画。”
太后点点头说道:“没错,叶学士心中难道不担心吗?钰儿不过弱冠,之前提前之藩之议,也是不得已而为止,如今此去数千里,他若不能南返,大梁的未来堪忧,哀家心中自然担心。”
叶落河沉声说道:“太后娘娘,微臣担保殿下此去无碍,并且以不变应万变,可置之死地而后生,陛下已经决定与北朝议和,消弭外患,如此可以集中精力清除内疾,殿下和公主得到庇护,陛下再无顾虑;只是臣还有一虑。”
太后正声一喝:“说!”
叶落河继续说道:“太后娘娘,那边朝堂局势比我朝更为复杂,殿下和公主身边需要有人在指点谋划,也需要人护卫周全,更需要有人暗中行事,如此方可以策万全,因此微臣请求,让微臣提前谋划,一应人选由微臣来安排。”
太后听完心中颇为感动:“叶学士,陛下常言卿家有宰辅之才,想待钰儿去封国后调你入尚书省为参政,但是你现在的决定,前途岂非付之流水?”
叶落河跪下,言辞灼灼:“臣为殿下师已有八载,殿下性情纯善,且心思聪颖,臣视其为君,更视其为子侄,有爱护之心、回护之意、有为臣之心、有助其登顶天下之意,此生不悔。”
太后听完大声说:“好好好,哀家没有为钰儿选错师父,这幅画送与卿家,望卿家莫忘今日之言。”
叶落河跪地叩拜:“臣定不负太后所托。”
太后言:“哀家授权你全权去处理此事。”
叶落河拱手道:“娘娘,在明在暗,臣都会安排妥当,娘娘且宽心。”
太后言:“好,陛下今日回过来请安,哀家自会找机会跟他说明,你且去吧。”
太后亲自来到书桌旁,从印盒中取出一枚印章,在那副《北雁南归图》上盖下了凤印,印有四字:“康泰慈安”,然后缓缓将画卷好。
“叶学士,哀家老了,小七和公主就交付到卿家之手了,希望本宫百年之后能有脸面去见先帝与九泉之下!”
“这幅画,送給你,南归之日,带小七来哀家的陵寝见见哀家吧!”
叶落河跪下举手接过画轴,流泪跪下叩首道:“臣万死不辞!”
太后缓缓转身,往里间而去:“你走吧!”
“微臣告退!”
…
钟郁阁外,萧思钰跟着吕绅来到门前,吕绅推开门,笑着回头说道:“福王殿下,随老奴进去吧,陛下在等着。”
迈过钟郁阁的大门的时候,萧思钰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因为他太久没有来过父皇的书房了,大概四五岁上下自己还经常被父皇带着来钟郁阁,被父皇抱在怀里看着批折子,那段时光久远,但是萧思钰还是觉得无比幸福。
后来自己在钟郁阁吃了一块糕点,回去就发了高烧,上吐下泻,还好吃的不多,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父皇因此杀了不少宫人,整个御膳房上点局的太监宫女一个没剩,自己觉得害死了不少人,也就不敢再去了,好像之后这十年,父皇再也没有抱过自己,也很少对自己表现的关心,十年了,自己有十年没有进过钟郁阁了。
“福王殿下,您想什么呢?随老奴走吧,陛下在等着了!”
萧思钰反应过来,从思绪钟回来:“吕长史,我没事,走吧!”
吕绅笑笑,七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架子,吕绅也觉得亲切一些。
吕绅将萧思钰带到陛下书房内书间,用目光示意一下:“殿下,进去吧,陛下在等着,老奴在外面候着。”
萧思钰点点头,自己走了进去,只见自己的父皇正在欣赏着书桌上的一幅画,萧思钰个字不算高,他也不敢抬头,就低头走过去,跪下叩首:“儿臣问父皇圣安,圣躬安和否?”
景帝抬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有低头看了看画,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小七,起来吧,坐到父皇身边来。”景帝用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御椅子。
父亲的笑容让萧思钰瞬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是他还是不敢马上过去:“父皇,儿臣不敢!”
“哈哈,钰儿你小时候不是喜欢坐在为父身边吗?过来,为父让你看些东西!”景帝又招招手。
萧思钰小心翼翼走过去,景帝拉住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又摸摸他的头发和脸:“钰儿,你长大了,为父该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你了,你和母亲长的很像呀。”
萧思钰突然眼眶有些湿润:“父亲,孩儿也好久没有这样陪着你了,还有母亲,我都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
“父亲,,,”
萧思钰突然一把抱着景帝哭了起来,这一下让景帝肝肠寸断,心疼不已。
许久,景帝轻轻用手绢拭去萧思钰眼角的泪,景帝轻声问道:“钰儿,你想看看你母亲的样子吗?”
萧思钰顺着父亲的引导看向摆在书桌上的那幅画,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画像,画中那女子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萧思钰缓缓用手触碰那画上的女子,在眼泪即将流下的时候,背过头去,不忍自己的眼泪滴落在母亲的画轴之上。
“父亲,孩儿还是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画像!之前为何孩儿从未见过!孩儿去问过宫中藏书局都说没有母亲的画像,可是宫中那怕是一寻常宫女,也是该有画像存档的,父亲!”
景帝心都碎了,这天下自己最爱的那个女子的画像只有眼前这一幅了,景帝将画卷卷起来,放在木盒之中,交给萧思钰,然后对萧思钰说道:“钰儿,这幅画父皇送给你,但是你现在不要拿出来看,等到日后你离宫了,去封地了,你再自己拿出来,不要忘记你的母亲,父亲这十几年没有一日不思念她,你要相信父亲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你,明白吗?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委屈,你都咬牙去承受,总有一天你会回到这里,回到父亲身边!”
萧思钰手中拿着那画轴木盒,目光含泪,父亲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的,但是他从父亲的眼中看到慈爱,看到了深深的眷恋。
萧思钰此刻也想到了叶师父在自己来之前跟自己吩咐的事情
“殿下,记得无论陛下跟你说什么,你哭就好了,就说舍不得离开陛下,但是为了大梁,你什么都愿意,明白了吗?”
萧思钰离开御座,走到下面跪下痛哭道:“父亲,儿子舍不得您,但是父亲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儿子知道,所以为了大梁、为了父亲,儿子什么事情,什么委屈都愿意!”
“父亲!”
萧思钰一额头叩响在地,景帝闭上眼睛,一丝不容易察觉的眼泪流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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