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基说:“简单,让林察战死沙场就是了。”
“战死沙场,怎么说?”沈犹龙见李肇基说了实话,也认真起来。
李肇基说道:“这林察瞒着您,设鸿门宴去杀四姓的,反倒是被人将计就计给擒了。一省总兵,纵然是私自行动,但您也是罪责难逃。幸好,海盗们并未公开消息。
索性,咱们立刻行动起来,尽快对海盗发起进攻,先把战火点起来。
那海盗再把消息传播开,会是什么局面?不再是林察失手被擒,而是作战过程中,身陷敌阵。
当然,咱们也可以用些障眼法,就说林察在前线指挥战斗,什么总兵被擒,统统是谣言。”
赵文及击掌称赞:“好,这法子好。如此一说,林察的蠢和笨,变成了忠和勇。总督大人的失查,也可以变成海盗的狡诈。”
沈犹龙微微点头,心道这么一番操作,就好交代了。
李肇基摆摆手:“关键还是在于,一定要把四姓海盗立刻剿灭了。
到时候,不论林察是生,是死,咱们都要把一个活着但是受伤的林察给送回广州去,然后过几天,让他再因伤重难治而死。
那么,林察就不是死在阵前,而是死在战后。那大将阵亡的罪过,也就消弭无形,对朝廷有个交代。而咱们也已经把四姓给剿了,也算是给林察报仇,对广东地方,尤其是卫所军官们,也有个交代。”
沈犹龙眼睛瞪大,他是万万没想到,原本就是一个死局,被李肇基这么一操作,非但不死,反而是大功一件,不仅是大功一件,而且一举两得,既剿了海盗,又可以借机整顿广东军事。
“李掌柜,你当真有大才呀。”沈犹龙忍不住夸赞说,但心里却是万分的后悔,当初要是不那么瞻前顾后,大胆用这李肇基,哪里会到这个地步呢?
但转念一想,沈犹龙脸上浮现的笑容又消失了,原因很简单,李肇基这个人,不仅睚眦必报,而且无利不起早,他出这么一个主意,肯定有条件的,更重要的是,这个主意窃取不得,因为关键不在于主意,而在于短时间内把四姓海盗给灭了。
林察身陷敌阵,团练尚未整顿完毕,佛朗机人实力弱小,能依靠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李肇基了。
既有所求,自然要给人足够的报酬。沈犹龙无奈,对赵文及使了一个眼色。
赵文及明白沈犹龙的顾虑,笑着说道:“这四姓之祸,已有多年,盘踞粤海,作乱许久。广东士绅商贾百姓,无不深恶痛绝。但海盗,也不是凭空出现的,今日剿了四姓,若不好好管理粤海,不久又会有海盗作乱,盘踞珠江口。
因此,剿贼,只是开始,如何重构粤海秩序,才是真正的大事。
李掌柜,这两件事,现如今都离不开你。”
“赵先生客气了,谬赞了。”李肇基笑着回应。
赵文及摆摆手,故意说道:“在东番地,学生是亲眼见李掌柜征讨土蛮的,其用兵,其甲械,其战阵,可谓一时之选。再加上这船坚炮利,剿灭四姓,学生以为,对李掌柜而言,不值一提。
说起来,关键还是未来粤海秩序,东翁,还是要李掌柜多多襄赞呀。”
赵文及这是看李肇基不想主动提出条件,于是劝沈犹龙先表态。他一想也是,现在是沈犹龙在求李肇基,自然也就不能藏着掖着了。
沈犹龙深谙谈判的要诀,那便是一定要掌握主动权,更要永远藏着底牌,但问题在于,现在他没有这个资格了,只能实话实说:“在南园时,陈子壮与老夫商议过剿灭四姓后的事。
四姓剿灭,困扰粤省百姓多年的海贼袭扰解除,日后与外洋做买卖也就方便了。陈子壮提出,可在珠江口设立海关,把粤省进出的贸易给管控起来。但海关设立,就是为了让往来海商缴纳税款。
但出洋的多有官绅背景,入粤的也都是难缠之辈,因此需要王师、团练和贵社同心协力,才能践行海关制度。”
“这得罪人的活,怕就是要落在在下脑袋上吧。”李肇基说。
沈犹龙微微点头:“也只有你,能震慑宵小,弹压那些蝇营狗苟之辈。”
李肇基说:“我是个商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我不怕得罪,敢问总督大人,我替你们看家护院,还收保护费,我能得到。”
沈犹龙说:“可把澳门交由管制,另外你可安排掌柜参与海关,每年税收,可分四成给你,用于养兵。其余六成给广东团练,用于练兵扩军。而在剿灭海贼后,适当时候,贵社、王师和团练,当合为一军,北上为朝廷效力,平贼御虏。”
“巡船,缉私之事,由我和水师团练一起做吗?”李肇基问。
沈犹龙摆手:“目前团练为剿贼,因此以水师为重,剿灭四姓之后,广东团练就为平贼御虏为己任,自然以扩充陆师为上,水师只负责运输,反倒是减少。因此缉私、弹压事,主要交由你,广东各地水寨配合。”
李肇基哈哈一笑:“这还不是全都交给我吗?运输陆师去北方,要用大船,大船如何缉私?各地水寨配合,更是不值一提,连团练都要转型御虏,各地水寨的粮饷还不被您抽了用作军费?
如此,事情我来做,但好处连一半都没有,还把我放在澳门,去和佛朗机人作对,总督大人打的好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