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在吴淞口的南北两岸分别设立了吴淞江守御千户所和宝山守御千户所这两处军事单位,为的就是把守住这一处从海路进入苏松地区的通道。怌
吴淞江守御千户所就位于后世的宝山县城,而被冠之以宝山二字的另一处守御千户所则位于后世的浦东新区。此皆系行政划分几经调整所致,于今时今日,这两处千户所则仍旧承担着把守吴淞口的重任。
郑成功进入吴淞口之后,才知道他还是来晚了——倒不是上海县城或是这两处千户所丢了,而是马信已经击退了清军。
详加问询过后,他才彻底搞清了是怎么回事儿。原本,他的计划是让马信驻守上海县城,原地不动,引诱清军围攻,而他则率领大军从吴淞口直抵战场,力争一战吃掉这上万的清军,从而自苏松地区打开局面。
奈何,军情本就存在延后性,再加上清军凭京杭大运河机动,也比他预计得更快,以至于他的信使还没抵达,马信就率先从得知了清军来袭的消息,于是便在南翔、新泾一带设伏,击退了作为前锋的苏松镇标。
马信一开始只得到了是苏松镇标来袭的消息,待他轻易击退了对手,便衔尾追击。哪知道这么一追才发现,来得可不只是一个梁化凤,先是蒋国柱,后来还发现了八旗军的旗号。他手里只有一镇三千兵马,而清军却有上万大军,这是完全不对等的。
然而,清军前锋中伏,本就是溃兵,后面的部队也不晓得到底是来了多少明军,损伤微乎其微,可却只顾着夺路而逃。马信唯恐被清军反应过来而遭到反噬,又不敢不继续追下去,便一路紧追不舍,一直将清军赶回了昆山才收兵罢战。
如此一来,等信使赶到时,马信不光是守住了上海,还顺带着拿下了苏州府的嘉定县和太仓州,并且派了人去向驻扎在崇明的陈辉求援。而后者则立刻将刚刚赶到的甘辉所部派了过来,两厢合力之下竟一口气将战线推到了昆山一线。怌
眼见于此,郑成功干脆是一不做二不休,命中提督甘辉率部南下收取松江府城和青浦县城。此时的松江府就只有附郭的华亭县和青浦、上海二县,外加上一些沿海备倭卫所,明军此前已经将那些卫所尽数收入囊中,上海县亦是如此,只待拿下了剩下的这两处,便可以彻底控制松江府不说,更可以为明军掩护南线侧翼。
与此同时,他本人则亲提大军直奔昆山。清军退到昆山时仍有上万大军,确切地说他们在上海县附近只是小挫而已,兵力损失微乎其微。然而,郑成功随后赶到,面对那十三个镇三万一千大军的气势汹汹,他们很快就把城外的支撑点丢了个干净,一股脑儿的退入了城中闭门死守。
直到了这个时候,郑成功才发现他捞到了一网大鱼,不光是江南巡抚蒋国柱和苏松总兵梁化凤,满清的平郡王罗可铎和宗室固山额真罗托也都困在了昆山城里。
“殿下,那罗可铎可是鞑子的旗主王爷啊!”
满清八旗,除皇帝直领的上三旗外,另有五个旗主王爷,系八旗体系内地位最高的领主。他们分别是镶白旗旗主显亲王富绶、正蓝旗旗主信郡王多尼、镶蓝旗旗主郑亲王济度、正红旗旗主康亲王杰书和镶红旗旗主平郡王罗可铎。
多尼已经确认被李定国擒获,济度还在杭州看守江防,现在避免了在磨盘山中伏厄运的罗可铎却在时隔数月之后被困在了五千里之外的昆山,这时候也不好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了。郑成功很清楚众将们的心意,无非是尽快攻陷昆山城,进而夺取苏州,将这个撅名王、陷大邑的功劳稳稳地握进手中。但是,他却不能辜负了罗可铎千里送人头儿的那份深情厚谊,所以……
“杨祖、林文灿、蓝衍、吴豪,你四人分统本部兵马围困四壁,不得放走鞑子一兵一卒。其余众将,随本王静候鞑子援兵。”怌
昆山素来是苏州城的东面门户,而后者单以军事而论,就不仅仅是位于贯通南北的京杭大运河之上,更是构成了明军进入太湖的最后一道屏障。也就是说,一旦苏州失陷,哪怕是被明军围困,京杭大运河就势必将会被明军拦腰截断,而明军则更可以通过水路将部分吃水较浅的战船进入太湖。届时,运河粮道断绝,明军亦可以凭借其水师之强大对太湖沿岸的府县挨个点名,整个环太湖区域的战局就将彻底不可收拾了。
更何况,昆山城里面还困着一位旗主王爷,江南的清军势必会调集重兵前来解围。如此,这条凭水师将沿海、沿江据点连绵起来的大龙,就算是活了。
历史上的南京之战期间,就有过一支从灭国大军中返回的八旗军屁颠屁颠的从湖广赶去南京赴援。现如今,郑成功已经没有了浮海千里的必要,但这却并不妨碍他换个地方再疯狂一把。
就在郑成功准备在昆山围城打援之际,陈凯和李定国则早已赶到了桂林城下。一别多年,这城池似乎又死气沉沉了几分,不光是城头上的那些清军士气低落,就连他们的旗子都垂头丧气的,好像已经默认了失败的命运。
这是看在李定国眼中的桂林,而对于陈凯来说,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时代的桂林,固有的印象还是那句“桂林山水甲天下”的美誉,只是眺望着城头,看过了那一片灰蓝色的清军号坎,他便顾不上什么美誉不美誉的了。
“柯提督,如何?”
攻陷了梧州的柯宸枢比李定国、陈凯更早一步抵达桂林城下。他早已将桂林东、南、西三面保卫,只留下了北面一途。起初,清军大概还以为他行围三缺一的兵家之道,结果没过多久,就见得李定国的大军抵达,将这个瓮的盖子重重的合了上。怌
“晋王殿下、经略,这厮就是线国安的使者。”
“小人叩见晋王殿下、叩见经略老大人。”说着,那使者咚咚咚的地上磕出了三声闷响,坐在李定国下首的陈凯都替他觉着疼。倒也不是什么心疼,只是唯恐其将脑子磕散黄儿了,接下来的对答做不得了,岂不是白白浪费自家时间。
然而,这还没完,只见那使者也不起身,膝行了两步,便再度咚咚咚了起来,而后才把一份礼单恭恭敬敬的捧给了晋王府的侍卫。
“竟成,这线国安很阔气嘛。”
“比他以前那个主子孔有德如何?”
“那就差得远了。”
定南王孔有德当年就是被李定国逼死的,定南王府也是被李定国洗的,除了毁于大火的金银珠宝外,其余的李定国也都过过眼。此间,只见得李定国不屑的扫过了礼单,便将其递给了陈凯,陈凯则干脆连看也不看,直接丢在了茶几上,转而对那使者言道:“说吧,你家大帅想干什么?”怌
“回经略老大人的话,小人的家主愿意率部反正,献上这桂林城。”
“就这个?”
“那个,小人的家主希望能够世镇桂林……”
使者战战兢兢的把话说出口,声音却是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和蚊子叫差不多了。所幸,陈凯的听力还算不错,就是大中午刚吃完饭就被城头的灰蓝色号坎恶心到了,脾气不怎么好:“哦,你家大帅原来是想拜大明天子为干爹啊。”
沐家世镇云南的事情在大明是人尽皆知的,线国安没想过要仿沐家旧例,只想照着此前镇守惠州的郝尚久的例子来和陈凯谈条件。然而,陈凯此言即出,那使者当即色变,求饶的话都没敢说出口,当即便又是咚咚咚了起来。一直到听得陈凯的呼吸声中带了几分不耐烦,才连忙请罪,哪还再敢漫天要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