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吧,晋王殿下和本官没那么多闲功夫。回去告诉线国安,反正嘛,可以,但他们此前做了那么多恶事,今番又是被鞑子抛弃在先,势穷来投,就先戴罪吧。对了,军服先不用急着换了,旗号和官职也还是继续用鞑子的,但是辫子得给我剪了。至于什么时候算是戴罪立功了……”说到此处,陈凯停了停,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那张惶急的面孔才继续说道:“就拿洪承畴的脑袋来证明吧。”
“洪……”那使者方才喃喃自语,便立刻恍然大悟:“小人明白,小人明白。”怌
“等下,全节那厮呢?”
“回经略老大人的话,全帅也愿意反正……”
这么一听,陈凯才明白为什么这个使者要将线国安和全节分开来说,原来梧州兵败导致全节已经吓得什么条件都不敢提了,而线国安不愧是个提督,职位高了,胆子也远比那个胆小的同僚要大上一些,但也实在没大到哪去。
“那他怎么不在梧州反正?”
闻言,那使者飞速的看了一眼坐在陈凯下手的柯宸枢,继而解释道:“全帅说了,他怎敢冒犯柯大帅虎威,全是那马雄要为鞑子尽忠。后来城破,全帅唯恐来不及向柯大帅说明,便只得先行跑了回来。”
“如何,我们的柯大帅?”
调侃到了柯宸枢的身上,后者亦是无语:“全凭经略处置。”怌
“那就照线国安同例吧。”说到此处,陈凯却突然补了一句:“也不好让世人说本官不给东江子弟留条活路不是。”
东江子弟这四个字一出,那使者当即便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后便又是一顿咚咚咚,等他咚咚咚完了才千恩万谢的退出了中军大帐。而此时,李定国也才向陈凯问道:“竟成是打算让这两个家伙去武昌城下填壕?”
“那也不至于,我毕竟是圣教门徒,仁之一字铭刻在心。此间只是秉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医者之心,给这些罪人一个洗刷罪孽的机会罢了,殿下不可凭空污人清白。”
“如果他们真的斩了洪承畴那厮呢?”
“他们就更别想回头了。”
“若是他们死在了武汉了呢?”
听得这话,陈凯却突然笑出声来:“死就死呗,难道我还要给他们树碑立传不成?”怌
线国安和全节如斯,摆明了是已经知道了磨盘山大捷和洪承畴已经将他们抛弃的现实。此间被明军团团包围在了桂林城,他们若是不想步孔有德的后尘,就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走。甚至就连当年的孔有德,其实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投降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大清三等伯爵、挂征蛮将军印、广西提督线国安和定南藩左翼总兵全节率领桂林全城官吏于北门自缚出降,并献上不肯降顺的广西巡抚于时跃的首级于阶前。
明军重新控制了这座广西省会,便立刻启程,顺漓江、灵渠、湘江一路北上,直驱武昌。很快的,使者亦赶到了南宁,郭之奇接到邀请后亦是赶忙把南宁、柳州等地的军政事务安排妥当,便循着李定国和陈凯的足迹追去。而广西东北部的梧州、平乐、桂林三府则暂时由广东巡抚衙门代管,也方便粮草武备从广东经广西转运湖广。
从桂林一直到武汉,尽是顺流而下,两岸的风光飞速逝去,恍如白驹过隙。在船上,李定国感慨了一番他们从永历三年决定联明抗清以来这长达十年的曲折历程,陈凯又何尝不是鏖战十三载才有今日气象。
说到底,还是南明刚开始那几年丢地盘丢的实在太快了,尤其是江浙一丢,财政收入的天平就彻底倒向了满清,明军再想翻身,哪那么容易?
到了这个份上,要么如孙可望,开局便是两个省十数万大军,又有一大批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帅,一旦出山便直接可以给我大清来了个王炸;要么如李定国般能征善战,但也仍需有人为其提供海量的军需;要么如郑成功般坐拥海贸巨利,但须得将兵马的战斗力“刷”到足以与八旗军一较高下的时间,其他的抗清势力想要翻盘实在太难了。
但所幸的是,到了今时今日,明清攻守已然易势,现在被动挨打的已经换做了我大清,广西的定南藩余孽就是个例子,而下一个例子就将是湖广北部的清军。怌
兵船随滚滚湘江奔腾而去,抵近长沙。此间,已有大批的湖广士绅前来拜谒——陈凯和李定国在湖广南部的行军速度过快,两个人一旦汇合便直接南下收复桂林,以至于这些有心前来拜会的地方人士完全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所幸,湖广天地会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这些士绅之中也多有天地会的成员,他们呼朋唤友,一同赶赴长沙等待陈凯和李定国的回师北上。而此时,亦是与陈凯、李定国等人汇聚于湘江之上的橘子洲。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立于此间,陈凯不免心生激荡,颇找到了些许教员曾经的那份心境。然而,听得众人的称赞,他却不愿贪天之功,确切地说是不敢,因为他确实没那个能耐,不能次次都靠抄是其一,从前不会作诗也不能突然就会了,这也不科学。只说是年少时听人诵读过,便早就想来这橘子洲一游。顺带着,还夸赞了一番湖广南部的风光秀美,听得众人亦是高兴非常。
“也是,如今刚是夏日,距离深秋尚远,时间上就不对嘛。”
“还有,这词的内容应该是个本地的学子根据其自身的经历所写,陈老经略在这一点上也对不上。”怌
“不过嘛,这篇词其雄奇壮丽,气势磅礴,尤其是那份以天下为己任的气魄,倒也不是寻常人能写的出来的。”
很可惜,陈凯只说是年少时听一个秀才诵读过,那秀才姓甚名谁,他是一问三不知。而且不光他不知道,他还向在座的本地士绅们请教是否有人识得这么一位秀才,对于大家都和他同样一无所知一事,他还表现出了不小的失望之色。
在橘子洲上,陈凯也面临了李定国在昆明时所面对过的同样的局面。不过,此间并无那猛将兄胡一青,他也不是对永历弃国无可奈何的晋王殿下,当即便抛出了战时内阁的计划。此番,不光是将李定国拉来站台,更是将郑成功刚刚送到的一封书信拿了出来,表示钱谦益和张煌言正在路上,甚至就连郭之奇和文安之也在前来汇合的途中,他们大概率会在武昌府城举行战时内阁筹备会议。
“总而言之,本官还是那句话,哪怕天子弃国而去,但是我们这些忠臣却并没有放弃。高皇帝和华夏的列祖列宗都在看着我们呢,那些被鞑子残害的亡魂亦是时刻等待着我等为他们伸张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