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掌柜眼色便知道接下来要谈正事,纷纷借口还有要事,告辞离去,临走之前,倒是那老人叉手向楚天舒道歉。
“小郎君,此前确实是我偏激了,你不必记挂在心上。我名郑拾,字老安,在东市署任一闲职,你若此后有难处,我或可帮上一帮。”
楚天舒只好拱手称谢,这老头说话难听,虽是道歉,但仍像是给了你天大的恩赐一般,让人听了心里发堵。
回到店内,张百龄已经收拾出一张僻静的桌子,沏好了茶,等他过来说话。
“掌柜的,开门见山,我有几件事,请你姑且一听。”
老张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第一条,我此时户籍已失,便得烦请你填个手实,交于里正。另我此时无片瓦遮身,也得劳烦掌柜了。”
“是该如此。”张掌柜心中计较了一番,答应下来。
“第二条,我不仅把烧尾食单及食谱拿出,其他所知一应食单、食谱,均不藏私,全部教给掌柜。”
“哦?这又是为何?”
对一家酒楼来说,最重要的无非便是菜谱、菜式,往往有一两道招牌菜,便可打出名气,此时楚天舒开口便是倾囊相赠,若不是他仁厚至极,那便是所图不小,掌柜心中警惕起来。
“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三条,我不仅将食谱相赠,诸如酒楼管理、人力调配、市场宣传、采购供应等诸般事宜,均会一一告知其中关窍,我可以保证,归云居有我,不说成为长安第一大酒楼,但数一数二还是有把握的。”
眼见张百龄想要开口,楚天舒抬了抬手,示意他让自己说完。
“掌柜你自能明白我所拿出来的东西的分量,当然,有疑虑也是难免的,但实话说,我所求不多:二成股份而已。这二成股份你也不必现在给我,只需估算当下归云居价值几何,约定具体数目,作为股价。此后由我居中运作,每月获利增长一成以上的部分,算作额外收益,我从中取二成,作为股本,直至满足初时约定的股价为止。若有一月增长未满一成,则我分文不取。若有一月亏损,则倒减此前获利;若连续两月亏损,此约作废,我可无偿为掌故做工,直至偿清亏空。”
“简单来说,这叫技术入股。”
张百龄其实读书不多,能识字,做些简单账目计算,此时听他说得复杂,也不免放下杯子在心里慢慢思量,楚天舒见他为难,便自作主张唤小二拿来纸笔,一一演算给他看。
自穿越来,这是楚天舒第一次用笔,他上一世倒也学过书法,奈何是以陶冶情操为主,并不精通,此时未免有些生疏,写写画画间袖子上便沾了不少墨汁,他浑然不觉,只是尽情发挥着上一世的口才和商业头脑,想要说服对方。
平心而论,他开出的条件对掌柜来说是极优厚的,在一个竞争激烈的行当,没有人会敢于开出这样的对赌条件,只要运气稍差,便落得血本无归。
张百龄看透了这一点,自然觉得他过于托大,但这对自己又有什么损失呢?不过是提供一间住所,几口吃食,甚至他在帮助归云居赚到更多的钱之前,都不取报酬。
总不见得他两个月之内就把归云居折腾没了吧?
想到这里,他陡然打了个寒战,赶紧又向楚天舒提出了新的条件。。。。。。
这一谈便谈到了酉时初,陆续有客人来寻吃食,张掌柜干脆让妻子出来待客,自己在一旁继续与楚天舒商量,直到市鼓响起,他才匆匆关了店,带着楚天舒往青龙坊赶去,在自家小院里安排一间屋子暂住。
屋子的条件说不上好,想来原来是用作柴房的,近两年赚了些钱,才收拾出来空着,以备万一。屋里仅有一床一桌一椅,窗纸也破了,一时修补不了,张掌柜歉意之余,也安排下同住的伙计明日找人来裱糊。他此时心情大好,已经打定主意要把楚天舒身上的油水榨干,这点小小的花费便也不计较了。
楚天舒心情也不错,从乞丐之身,到现在有了安身之所,这不得不说也是他在长安立身的一大步。
至于那些略显苛刻的条件,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什么食谱不得藏私不得收回,要负责培训店里其他厨师,第一月不得亏损……如若是旁人,这种条件是万万不敢接的。
可楚天舒敢。对于餐饮行业,他所掌握的底牌不多,但绝对够用,只要能获得经营的控制权,不愁不能壮大。既然如此,何必在意这二成的股份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呢?
世间万物,总能以力破巧,首富会在意他买的一瓶水是花了5块,还是花了50吗?
不提后世数以万计的各式菜品,制盐、高度酒、烘焙窑、苏打、明炉、炒锅……一系列还未被发明,但足以彻底改变烹饪技术发展进程的关键都被捏在他的手里,而他,仅仅是想用这些技术来换取一笔启动资金罢了。
真是浪费啊。
楚天舒看着大唐的夜幕上挂着的漫天繁星,仿佛自己就要投入其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