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易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什么意思,前面那么多人都阅完了,到我这里就放一天?逗我玩呢?
旁边的衙役好心提醒了一句:“府尊,今晚总督府那边还请您过府呢……”
魏府台瞪了他一眼:“要你多嘴!”再望向王易时,却是露出一抹促狭的微笑。
王易立即领悟,敢情府台是逗自己玩呢!
只是您老人家能不能别这么调皮啊?再说了,咱们的关系到这一步了么?
王易简直哭笑不得。
魏府台不再搞怪,挥手让差役展开王易的答题卷,只是一看到卷子,原本有些戏谑的表情顿时愣住:这王易倒是写的一手好字啊,虽然有几处略微像是污渍的小点,但与整体卷面并无影响,且字是一笔一划,宛如雕版印刷一般,着实让人赏心悦目,单凭这一点,就足以取中了。
说到底,县府院三级考试,都只是科举的预备考试,所以考官看中的是学生的潜力,能写出如此好字的人,至少耐心、专心和不畏练字时枯燥无味的品格是合乎要求的,有这些优点的人,考取功名是迟早的事,考官也乐意取中这样的人。
吃惊过后,魏府台又仔细看了王易的文章,不由频频点头,书理纯密,韵脚和谐,更难得的是简单的题目作出了高深的内容,是真正言之有物的文章,而不似某些考生那般在拼凑字数,只图蒙混过关。
特别其中几点对朝政和国家政策方面的评述极为精辟老道,若不是亲眼所见,说这是会试举子所作的文章也是有人信的。
璞玉,一块好璞玉啊!
魏府台内心感慨不已:就王易这水平,考取进士也只是时间问题,迟早是我辈同僚……更何况,这小子居然还懂得造势,让那伶妓替他扬名,写的那首词也的确很出彩,就连蔺纵横都对他刮目相看,就这份心思就很是难得了……
魏府台忍不住又看王易一眼,心道:罢了,我就助你一把,他日同殿为臣,你也会记我一个好!
想到这里,魏府台不再犹豫,拿起蘸满墨汁的毛笔,在答题卷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中”字,同时又拿过一旁的红笔,直接在王易的题头位置,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案首,本次府试的案首出现了!
就是王易王大元!
不过新案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点为案首,看见差役兴高采烈地拿他的卷子去誊写姓名,便知道自己离秀才功名又近了一步,忙对魏府台躬身长揖道谢。
魏府台呵呵一笑,虚扶起来道:“都是你应得的,最近可能会乱上一阵,但无伤大雅,你且回去好好备考院试吧,若是能在本府任上拿个小三元,也是一桩美谈!”
直到此刻,王易才知道自己拿了府案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好在魏府台也知他现在肯定还消化不了的,也不责怪,继续批阅考卷。
……
“立均,你说的可是真的?!”洪礼忠兴奋地一拍桌子,站在那里,满脸通红地问胡安。
胡安咧着嘴大笑:“学生哪敢欺瞒老师,我跟大元都被取中了,大元还被府尊当场点为案首,现在怕是早就传遍府城了!”
“好,好,好!”
洪礼忠兴奋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子,若王易再得个院案首,那就跟他一样,也是小三元了……今年八月的乡试,新老两个小三元参加,那也是他洪礼忠的荣耀啊!
转了几圈,洪礼忠忽然想起来,问道:“大元呢?怎没跟你一起回来?”
说到这个,胡安也一头雾水,挠着头道:“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本来跟大元一起回来的,可刚过聚贤桥,暄哥儿就急匆匆地拉着王易跑了,好像是要赴什么宴会。”
洪礼忠皱了下眉,但后来也松展心绪,罢了,过了府试也是要放松一下。
“哦,还有一事。”胡安把今天三场连考,以及考场大门打开的事一说,最后问:“老师,不知这是发生何事了啊?”
洪礼忠摇头不知,他送考完毕就回了客栈,连门都没出,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街上行人依旧来来往往,也没看出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样子。
当下两人也不再猜测,叫伙计准备一桌丰富的吃食,拉着六哥儿和胡山就在甲字院庆祝。
直到夜深子时,王易和赵暄依旧没回来,六哥儿一直嘟囔他们是不是去关扑了,毕竟赵暄怀里可是有上百两银子呢。
洪礼忠也开始不满,觉得王易刚过府试就这么放纵自己不好,等他回来非要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就在这时,陈掌柜突然急匆匆地从跑进甲字院,着急忙慌对洪礼忠道:“洪相公,不好了,胡竭人又叩关了!”
宛如晴天霹雳,洪礼忠一下坐起,抓住陈掌柜的手,急道:“胡竭人叩关?怎么回事?”
陈掌柜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啊,方才官上派了衙役过来,吩咐我将店中人等约束在店内,莫要乱跑,还让我查查店内可有在籍甲士住宿,若是有,必须立即去卫府报备呢!”
“都开始征调甲士了?”
洪礼忠愣了一下,正待说话,却见胡安的老爹胡山从房里蹿了出来,急急对陈掌柜道:“卫府征召甲士?额是燕西村的在籍甲士,可,可额的兵甲都在燕西村啊……”
这种事陈掌柜不敢耽搁,立即朝院外边走边喊:“小贾,小贾,你死哪里去了?赶紧滚过来,带这位胡老爹去府衙的兵房报道,那里会有人引去卫府……小贾?”
胡山把裋褐短卦往裤腰里一塞,就准备往外走,却被胡安一把拉住,他眼睛里带着不舍:“爹……”
胡山憨厚一笑:“没事儿,爹去去就回!”
外面陈掌柜已经提着一个灯笼,带着一个小厮倒回来,见情景不禁跺脚道:“哎呦,胡老爹,赶紧走吧……在籍甲士,闻卫府召令不至者,全家杀头呢!
“额晓得咧,额晓得咧!”胡山用力掰开儿子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爹!”
胡安追出去,却只见胡山壮实的背影在灯笼模糊的光晕中,一闪一闪地消失在夜色里。
远处已经有铜锣声响起,更多的灯笼被点亮,每个灯笼的模糊光线中,总有一个个急匆匆奔跑的壮实身影。
他们有的穿着汗渍浸透的短卦,身上还一股股浓重的汗味,似乎刚做完某种重活……有的卷着裤腿,脚上的泥都没洗净,就迈开大步狂奔,应该是刚从田地里回来……还有的穿着干练的武士服,身边还有仆人牵着马儿在往前疾走,这应该是家境不错的在籍甲士吧……
不论他们之前在做什么,此刻都在向同一个方向前进,脚步匆忙而又坚定,不可阻挡。越来越多的灯笼汇聚起来,竟也不比之前考生们汇聚起来的星河少,反而更加气势磅礴……
他们即将要作为这座城市、这片土地的守护者,踏上生死未卜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