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怕了?”高远风不了解周飞燕的过往,无从劝起,只好激将,“这可不像威名赫赫的镇西大将军的胆魄哦。”
周飞燕斜睨了高远风一眼,抱膝而坐,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望着城外漆黑的旷野,弱弱地说:“是啊,我怕了。”
“你,你······。”高远风竟无语以对。周飞燕不但不受激,还直陈胆怯。你怎么能不按规则出牌呢?
高远风不由爬起身,焦急地来回踱步。周飞燕若打退堂鼓,自己的计划必然受挫。虽不至于无计可施,但曲折和变数必多。
“这个女人真是徒有其名。”高远风恨恨地想,“我也是,一个大男人竟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熟悉的女人身上,幼稚,糊涂。”
静坐常思己过。高远风反省之后,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抬头看了看孤单单抱膝坐在城墙边的周飞燕,心头莫名一痛。因为他突然想到,周飞燕之所以在他面前袒露孱弱,是对他的绝对信任所致。
作为一军主将,一般来说,怎么都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卸下面具,展现自己的无助和软弱。此刻她无所顾忌地坦陈害怕,是把自己当作了她的至亲亲人了。
她那么信任自己,自己却在利用她,真的好吗?高远风犹豫了。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需要没出息到利用一个女人么?
至于所谓仇人一说,高远风同样很清楚,齐国灭亡的真正罪魁祸首,其实是自己那两位所谓兄长高湛、高渊。
高湛穷兵黩武,以致国力空虚。高渊趁高湛病重夺位,又致国内兵灾连绵。接着为巩固王位,滥杀无辜,使得君臣离心。
到了高演手上,齐国已不能算真正的高氏江山了,王权被柱国冯崇文和大将军马端完全架空。至此,高氏的齐国实际已经完蛋。即使周军不来,迟早,不是冯崇文就是马端,将会取而代之。
何况,周飞燕绕过了洛都,并未下令屠杀高氏一族。面前这个女孩,在个人情面上,跟自己并不存在所谓仇怨。
是呀,女孩。撇开什么镇西将军,她毕竟只是一个才二十岁的青葱少女,要求她去承担大变的巨大压力,在滚滚激流中与虎狼争斗,是不是有点过了。
高远风慢慢走到周飞燕身边坐下,搂住她的肩膀,“姐,你真要害怕,就算了吧。我也不是一定要你成为大王或帝皇的。”
周飞燕自然而然地靠在高远风肩上,轻轻地说:“我不当国王,你的前程怎么办?”
高远风安慰道:“我是男子汉,自当顶天立地,为家人打下一方静土。还不至于无能到依靠你一个女子去遮风挡雨。你要安宁的生活,我会给你。”
高远风虽然莫名心软了一刻,但却绝不可能跟周飞燕交底,所以说得有点婉转。这里的家人,是不包括周飞燕的,指的是为爷爷他们重建一个他们心目中的齐国。给周飞燕安宁,是暗自承诺夺周之后,会妥善安置周飞燕而已。
他脱口而出时,没细思过其中的歧义。想不到这话在周飞燕听来,却成了动人心弦的情语。
不管多强势的女人,也有自己柔弱的一面,也希望有个温柔的港湾可以停靠,也希望有双坚实的臂膀将自己环绕,也希望有个可以彻底卸下伪装的温馨环境让自己撒撒娇。
王宫,显然不具备这些条件。那里,处处是算计,处处是提防,处处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周飞燕成长于斯,几乎没感受过纯粹的亲情,除了教授她武功和兵法的姨奶奶。
因为姨奶奶的原因,周飞燕对于高远风,感到自然而然的亲近。此时高远风表露出的关心,让周飞燕心里蜜糖满溢。很想很想扑进高远风怀里打个滚。
可毕竟认识不到十天,加上女性的矜持,周飞燕实在不好意思太主动,只是将头在高远风肩上蹭了蹭,柔柔地说:“你是弟弟,我为你遮风挡雨是应该的呀。我们说好,我愿意为你去打破别人的规矩。你呢,不许离开我。好不好?”
情商白痴的高远风将‘不离开’理解成了必须一直帮她,不由大喜。只要周飞燕愿意去争,自己就有无限可能达成目标。在自己实现目标之前,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周飞燕。于是毫不迟疑地爽快答应,“那是当然。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不讲规矩的乡野纨绔,我必倾尽全力助你登上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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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周飞燕重重地嗯了一声,“为了你,我一无所惧。”
“为,为谁?为了我?”高远风懵了,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周飞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到高远风的自言自语,只觉得浑身充满力量,不由豁然起身,拔刀撩天,似乎要一刀劈碎这黑漆漆的夜。纵声长啸,“呀~啊~啊~······。”
啸声裂空,四野俱惊。城内,不知多少人从睡梦中惊醒,惶恐不安。城外,不远处的乐乐等人,闻声提速,沿官道朝海阳飞奔。
翌日,以周飞燕和高远风的护卫队以及无风阁的人手暂充城卫,维护秩序。遍城张贴安民告示,言火凤郡主、镇西将军周大人亲自巡视海阳,查出县令刘定山草菅人命,侵吞民财,贪赃枉法,罪大恶极。为平息民愤,镇西将军亲自将其绳之以法,处以极刑。
现任命在周陈之战中立下大功的高家堡乡民高威为新任县令。责令高县令彻查刘定山欺辱民众、强取民财案。封存县库及擒海社所有财物,用以返还和补偿受害者。
告示还写道,火凤郡主爱民如子,决定减徭役,轻赋税,鼓励渔牧农商,打击欺行霸市,清剿盗匪恶霸,确保百姓人人皆能安居乐业。等等。
如此优待底层民众,虽然不算破天荒之举,但已经很多很多年不曾有过,以致百姓们不敢置信。直到新城卫们大举抓捕擒海社社众,并根据审问结果,临时衙役挨家逐户地给被刘定山强夺过财物的人家送回原物或补偿,人们这才确信是真的。
不多时,鞭炮声阵阵响起,举城欢庆。
看到人们或如释重负,或喜笑颜开,甚至喜极而泣,穿着便服,走在大街上的高远风,轻声问身边的周飞燕:“感觉如何?”
难得一身纯粹女装的周飞燕,俏皮地做个鬼脸,“好像还不错。不过有些惶恐。”
高远风,“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