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此心,名为得道。
“《常清静经》有云: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故名得道……想不到鱼先生以区区画师出身,竟然能悟到这常清静之道,她虽没有上乘法门,但如今也已近鬼仙道业了。”
“怕是用不了几年,鱼先生就该成仙了。”
宋颖心中叹服,赞叹不已。
“这样的专一,我是很难做到了……毕竟我身为郡王之女,身份注定不凡,牵扯的事务颇多,每日都被尘劳关锁。”
“纵然也坚持每日一二时辰功课,不曾懈怠,但想要如鱼先生这般二六时中常安清净,数十年从无间断,那是几无可能……故此我之道业难以精进勇猛。”
随即又想到,自家能得遇这么一位有道真修,也是一桩难得善缘。
“鱼先生,以你之见,我该如何自处?”
这阴司鬼吏上门而来,确实有些棘手。
莫看如今大夏鼎盛,龙庭福地已成,但还是惹不起正经阴司的。
别看她按照品级也有一队阴兵鬼将日夜随侍,背后更有龙庭,连阴司鬼差都要礼待,见到是她主持文化,便不愿强行拿人。
实际上,这仅仅是阴世阴神,对阳世朝廷的礼节。
更因为此时大夏国运鼎盛,德行不衰之故。
鬼神都要敬畏这功德,这才有这份礼遇。
然而阳世一朝,其运能有几年?
气数本不会长久眷顾一家一姓。
一旦德运两衰,那时便不会再有这份敬畏和礼遇了。
别的不说,这龙庭福地,本就是朝廷体制运转,两百年牧民所积功德而成,而这功德始终是有尽的。
宗室子弟受这份功德庇护,死后可去福地享福,福尽之前,地府都拘束不得。
然而终有一日,再大的龙庭福地也会渐渐枯竭,坠落。
到那时,个人就得各自寻出路了。
这时如不知收敛,得罪鬼神,肆意折损福德,末了这一劫必然下场凄惨。
当年地球上三国时期的曹操,可谓显赫一世,称王建制,亦有偌大福报。
可惜其人不知惜福,多年征战,死伤无数,折损本身福德甚多;又不知多多培福,利益民生。
以至于他的王业没能延续很久。
他刚死不久,王位被篡,妻妾被夺。
这是阳世之表象,内在反应在阴世其实就是阴德衰败,龙庭坠落。
在福德享尽之后,纵使是一代开创之主,也不得不重新堕入轮回。
在一千四百年后,于清朝乾隆年间,苏州某屠夫宰了一头猪,取出猪的肝脏,上有“曹操”二字。在此之前,他很有可能在地狱、饿鬼中受苦。
他沦落到这个地步,就连投胎做人的福都不足了。
由此足以警示世人,得势时也要时刻反省,莫要肆意妄为,折损来之不易的福分,以免福尽后受苦,那时再后悔也难以挽回了。
“以我之意,不该阻拦。”
鱼玄机平静地回应着。
尚算清秀的面容上,无悲无喜。
“可,若是不阻拦,此事势必闹出风声。”
宋颖有些顾虑。
“……毕竟这文会是以我名义组织,若事后传出有人暴毙,闹出人命,纵使是我无事,也难免有些不好。”
“恐于名声有碍。”
鱼玄机眨了眨眼,笑道:
“县主既以修行为第一要,想来是不打算嫁人生子。”
宋颖点点头:
“不错,父王不是很认同我修道……虽则眼下不说,但他心里是小瞧于我的。”
“父王总觉得,我们宗室生来富贵一生,百年后也能去往龙庭继续享福,修道与否关系不大,反正总是有许多年福可享。”
“哪怕是修行有成的鬼仙,在阴世能享清福,但有些还不及我栖霞县主这一份封号所享之福多……父王就是觉得,既然有无皆可,没必要吃那班苦头……他怜惜我修道清苦,我都知道的。”
“到底我只是一个女子,海晏河清,也无需我去联姻,父王性子又是优柔寡断,硬不下心肠,故此一时倒也能得宽容……时日久了就不好说了,现在就已经有许多世家命妇上门拜谒母妃,打听我的婚事,随着时日推移这样的事情还会更多。”
“想来,即便是父王再宽容,恐怕也不可能容忍一个二十岁还不出嫁的老姑娘,早晚要给我寻摸亲事的……母妃也不能一直阻拦,她也有自己的难处,我也不能总是劳烦她。”
“除非那时我已有了些许成就,方才能打消父王的念头,主宰自己的婚事。”
宋颖一声长叹中,是说不尽的愁绪。
鱼玄机平静地听完,接着道:
“县主若是不想早早出嫁,那么从此时起,便可开始未雨绸缪。”
“想来想去,能终身不嫁的女子,要么出家修行,要么身有隐疾,要么名声有碍,诸如不利其夫……虽然不大正大光明,但既然县主觉得合适,可以传出一些这方面名声。”
“若世人皆以为县主不吉,不良于妇,那时县主便可顺理成章,遁入空门修行,想来,那时县主当可如意。”
古时,对女子要求很是严苛。
若是一女子传出不吉之名,或是克夫之名,想要嫁得如意就难了。
对于寻常女子,这名声就是大节,万万不可失去,不然下场必然凄凉。
不过彼之毒药,我之蜜糖,这对于本就无心婚嫁的宋颖来说,倒不失为一条良策。
仔细想了想,宋颖略带几分欣喜地点头:
“鱼先生说得是!”
她唤来身侧一直低眉垂手的贴身女官,吩咐了几句。
“去吧,这件事也交给你准备,务必要做得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