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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亲耳听到真相后,清泉只觉天地无光,入目皆是荒凉。暮夏时节的日头依旧毒辣,透过槐树的枝叶缝隙照在她身上,可她仍觉一股股的寒意自脚底不断上涌,在她周身四散,扩至心间,瞬时将心冰冻!

苦苦的守候终于换来他一句我们成亲吧!她本该欢喜下嫁才对,可她心细,偏要问一个因由,探查到郑元江转变态度的真正原因,清泉只觉无比讽刺!

浑浑噩噩的回到府中,得知郑元江此刻正在书房,清泉定了定神,主动去找他。

闻听门口有动静,郑元江搁笔起身,看她面色苍白,摇头轻叹,

“嘱咐过你多少回,不可乱跑,你的伤势才好些,经不起折腾。”说着便吩咐下人去炖补品。

若是以往,她肯定觉得心甜如蜜,因为他关心她啊!可如今她却恨透了这不明不白的关切,

“倘若你不喜欢我,就不该对我释出善意。”

郑元江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微蹙眉,沉声道:“很快便要成亲,我理应对你好。”

终究不是因为喜欢啊!清泉后退一步,笑得极为苦涩,“我什么都知道了!不过是因为遥舟跟你说,我的腹部曾受过伤,大夫说我以后即使嫁人也恐难有孕,所以你才同情我,答应娶我对不对?”

尽管他没应声,但他明显怔然的眸光已然出卖了他。

若然仅仅只是因为这个,清泉只觉自己很可悲,“当时你受伤需静养,我帮着偷运粮草是为士兵百姓的安危着想,并不是为你,

即便受伤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你没必要因为遥舟的一句话而愧疚,更无需对我生出怜悯!你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你的真心,而不是因为愧疚才违心的答应成亲!”

眼前的女子那悲愤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倔强,他晓得她自尊心极强,可此事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

“清泉,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郑元江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她赫然打断,

“你不需要再解释什么,我宁愿你还像从前那般冷淡,也不要虚假的谎言!”

满心的痛楚堆积在一起,燃作一团熊熊火焰,清泉无处发泄,压抑难舒,迸出口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怨忿,

“郑元江,我是喜欢你,可也不是非你不嫁!我想要的,不过是你的真心和尊重,既然你心中无我,我也不会再强求什么,

我说过不会拿受伤的事迫你成亲,我所做的一切皆是自愿,后果由我来承担,你不必对我负责。勉强在一起,你不会开心,我也煎熬!婚事作罢,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再提!”

狠下心来说出这些话,清泉再无面对他的勇气,转身即逃!汹涌的泪在背过他之后才敢肆无忌惮的落下,滚烫的划过面颊,一如被烙铁灼伤一般,痛楚而耻辱!

捅破那层窗户纸后,要么拨开乌云见月明,要么就是撕破脸皮斩断情,转身的那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和郑元江之间的那条曲折路,似乎已走到了尽头。

郑元江还以为她只是心情不好才赌气撂狠话,这会子她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便想着待她气消些再与她细说。

谁曾想,次日一大早,他上朝归来后,去往她院中,却见朵儿一脸疑惑,

“今晨起来,奴婢就没见云姑娘,还以为她去找您了呢!”

难不成又出去找遥舟?彼时郑元江也没在意,想着她可能是跟遥舟诉苦去了,便也没再管。

直至入夜,仍不见人归来,他才差人去威勇公府上接她,然而去的人回来后竟说云姑娘并不曾去过威勇公府。

在这都城里,她也就和宋遥舟最相熟,不在那儿又会去哪儿?

总不至于去找沈列喝酒吧?心神不宁的郑元江即刻吩咐下人再去沈列家中找人,依旧无果。

此时郑元江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派遣人手挨个查访城内的酒楼,又到四处城门查问,是否见过云清泉的踪影。

直至半夜,终于得到回复。说是北城门的士兵见到过她,独自一人背着包袱上路。领头的守卫还曾被她救过,是以与她打了声招呼,问她这是去哪儿,她只道是探访亲戚。

她的家人早已去世,哪里还有什么亲戚?背着包袱,这是……离家出走?

郑元江万未料到此事对她的伤害居然那么大,她竟然会生出离开的念头!

这丫头还有伤在身,一人上路很不安全。担心她出什么意外,郑元江亲自骑马出城,连夜追踪,一心想把人给找回来!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以往清泉很不认同这句话,她认为只要有一方肯努力,这宴席便不会散,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先行离开的竟会是她。

过去的这些年,她从未想过离开郑元江,那是她心中的英雄,如神邸一般的存在!她总天真的琢磨着,即便他不愿娶她也无所谓,只要她还能陪在他身边就好,可自从皇后赐婚,他公然拒绝之后,清泉便再无面对他的勇气。

如今天下尚算太平,他也无需上战场,再也不需要她的帮助,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她的那点儿医术没了用武之地,反倒成了他的累赘,令他为难自责。

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既然始终得不到他的心,她要那婚约又何用?束缚了旁人,也作践了自己,何苦来哉?

想通这些后,她才毅然决定离开镇国公府,离开郑元江!

这一走,很有可能就是永别了!既然决心放弃,她就不会再来找他。

他依旧是她心中的英雄,却不再是她可以惦念之人。也许有朝一日,他遇见真正能令他动心之人,他便会成亲了吧?

而她,没资格再留在他身边,也无权去管这些。远离伤心地,才能使自己执着太久的心得到解脱。

郑元江以为她是回乡祭祖,一直往南边追踪,事实上出了南城门她便绕了路,正是不愿被他找到,才决定先去青云山上的普华寺还个愿。

当年她被郑元江救下,路过那里时,曾在寺中祈愿,愿郑元江功成名就,愿这乱世不再有征战,愿父母之仇得报。如今愿望实现,她自是得去还愿,顺道儿游山玩水,权作放松。

一路西下,不知不觉已走了一个多月,天渐渐转凉,已然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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