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裹着身上的薄衫,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的人,该劈柴的劈柴,该生火的生火,自己却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将一口热气呼出,吹在手心,短暂的温热后是一片冰冷的白霜。
何易怔怔的看着,很是无奈的将那白霜抖掉,意兴阑珊。
一朝成名,余罪千秋。
从当初的一呼万应,到如今的阶下死囚,何易已经经历过人生最大的起与落,此情此景,让他的内心宛如一潭死水,再不起波澜。
“人生何来易?甘未至,是因为苦还没尝够。吾儿莫要灰心,活着才能有希望,多想,多做…”入狱之前,父亲曾对他说过这样一段话,而后慷慨赴死。
何易当初为之愤慨,也为自己的苟且偷生感到羞愧,现在才渐渐明白,有时候活着,要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条挂有黑、红二色珠子的项坠,摊在手心静静的凝视着。
这,是父亲留给他最后的遗物。
“无论如何,要活着,多想,多做。”
何易明白,无论如何,要活着。
然后多想,多做…
......
“小子!去砍些柴火,给大家伙暖暖身子。都在忙,就你一个人偷懒,这似乎说不过去吧?”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何易的思绪。
何易微微抬头,用空洞无神的目光看了那人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把头低了下去。
这个人,是他们十人小队的“大哥”。
最开始的时候,小队里只有两名囚犯这样称呼他,可是慢慢的就成了这个十人小队的大哥。
因为这三人是一个团体,剩余几人是分散的,而这些人里又没有其他团体可以选择,所以,相互融合是必然的趋势。
因为弱者总是会被强者融合吞并。
虽然,何易并不这么认为。
“嘿?你这家伙是哑巴还是聋子?听不到大哥说话?赶紧起来干活!”另外两个跟班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何易,对何易这种无视的态度很是不满。
既然做了“大哥”,那享受大哥的待遇也是理所应当,招呼手下干活,自己乐享其成,这才是一个“大哥”应有的待遇。
而且从一开始,这几人都认定何易是最好欺负的一个。
因为何易总走在队伍最后,不喜与人为伴,甚至孤僻到从不与人交谈,时常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
这样的人,九成九是个软蛋。
“他人生火,他人自取暖,我不生火,不取暖便是了。”何易正低头想着心事,忽被打扰,连忙将那条项坠重新收起,而后颇为嫌恶的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就对这三个颐指气使的家伙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给予脸色。
听到何易如此说,那“大哥”的脸色当场就冷了下来。
“兄弟,这里晚上可是冷的很,说不定还有吃人的野兽出没,不老实听话,要是让野兽咬伤或者咬死,可别喊冤!”其中一人出言威胁道。
“所以呢?”何易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那人一眼。
与何易的眼神短暂接触后,那人心里咯噔一下,却是首先避开何易的目光,把脸转到了一旁,心里隐隐有些发毛。
那种眼神太古怪了,无波无澜,无情无绪。
那双完全失了焦距的眸子,看着你,却又不像是在看着你。
怎么说呢,就像个死人,在看着另外一个死人...
“所以,你现在去砍柴生火,给我们大哥伺候舒服了,可保你一夜平安。”另外一个人见自己的同伴有些异样,便接过了话茬。
何易皱着眉头想了想,拒绝道:“不去。”
他倒不怕得罪这帮亡命徒,这周围有十数名军官巡守,谁敢公然滋事,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况且,这荒山野岭中充满了未知与危险,还有着未知的“敌人”存在,贸然生火?那只会更快的暴露自己所在的位置,让自己死的更快。
何易之所以一直低着头,便是在思考入夜后应该如何藏身。
多想,多做,活着…父之教,不敢忘。
“小子,别不识抬举!”那位大哥听何易拒绝的干脆,差点就发作了,两名跟班将大哥的表情看在眼里,便要出手将何易拿下。
只是刚往前走了一步,便被那大哥拦下了。
“现在不要动手,若引起了骚乱,只怕那些军官不会罢休。”那大哥低声说道,用手指指了指何易的脑袋,阴沉的看了他一眼,便带着两名跟班离去了。
何易若有所思的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从背后抽出士卒派发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将一根短木削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