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老经验足,很快权衡了利弊,于是把眼神却瞥向了张依德。
范进没中举前,胡屠夫经常把他骂的狗血喷头。可如今范进发达了,皇帝钦点山东学道,胡屠夫这身份,几乎成了他出身的污点。
况且明日范进就要取按察使的外甥女,说是纳妾,扶正还不是早晚的事。
张依德权衡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立即微微颔首。
自家人打自家人,那就跟我没关系了!
郝人师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咳嗽两嗓子清清喉咙,声音洪亮:“学而仕则优,杀猪卖肉之徒……”
唰地一声响,杀猪刀扑到了面前。
哎呀!
郝人师见寒光一闪,急忙飞跳。
胡排强压怒气,刀尖一指:“你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了。”
“是我干的吗?”
“是……”
“嗯?”
杀猪刀一晃,郝人师急忙改口:“是王……”
他虽惊骇但眼睛相当好使,瞥见王巧婆也在场,又急忙改口:“那书在高级那,那书在高级那。”
整个过程发生太快,等大家反映过来,胡排已经后退一丈。
回过神来的劳乐鱼,顿时大怒:“手持利刃,竟然威胁原告,快给我拿下。”
时务实等人,又摆开了扇形阵。
“慢着。”
胡排这次掖了杀猪刀,一指郝人师,冲劳乐鱼一瞪眼:“他是原告?”
劳乐鱼顿时就是一愣,接着满眼期待地看着郝人师。
郝人师刚才被胡排一猛子,几乎下丢了魂,语无伦次:“书……书在高级那,书在高级那。”
范进可不管书在哪里,他只想收拾胡排,好好出一口恶气:“大胆狂徒,把经典随便于人,竟敢如此侮辱圣人,快给我拿下。”
胡排那耍着杀猪刀的二棒子劲,一众官差也是心怵。
况且扇形包围圈,来来回回好几次了,官差甲偷偷拱了时务实一下:“时头,这他娘的又玩哪一出?”
官差乙:“这自家人打自家人,咱们陪着瞎哄哄?”
“不错。”官差乙也低头小声,“这明显拿咱们当猴耍!”
时务实其实也早郁闷透顶了,当差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等大阵仗。
他只好扭头看着知府马慕君。
马慕君早就想走,可学道的面子他得给。
于是他凑到了范进身边:“年兄,糟蹋圣人经典,如此罪名,岂能乱来?”
范进刚入官场不久,常识知道,但政务流程,却一窍不通。
此时他也明白过来,抓捕那是政务,跟学道没关系。
于是他拱手:“一切由年兄定夺。”
马慕君点点头,向郝人师拱手:“不知郝老,是否要告胡排玷污圣人?”
“哎,没没没。”郝人师连连摆手。
时务实等人,不听劳乐鱼的,他也看出来了,胡排杀猪刀在手,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此时他只想赶紧脱身:“书在高级那里,知府一问便知。”
劳乐鱼听闻此言,暗地里咬牙切齿,真想上次踹他一脚。
马慕君也看出来了,郝人师就是个老油条,于是也懒得理他了,向时务实一挥手:“传高级。”
很快高级背着一筐书,在时务实等人的‘护送’下,哆哆嗦嗦地跑来了。
学道、知府、知府同知都在,高级哐当一声丢了书筐,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学生该死,学生该死,学生……”
一众吃瓜者,面面相觑。
马慕君早烦了,既然找到了‘正主’,他也懒得白费口舌,转头看着劳乐鱼。
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发展已经脱离了劳乐鱼的控制。
孟中高、郝人师、范进,实在不给力,时务实等人也早已懈怠,马慕君更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吃瓜者纯属看笑话,越闹他们越高兴。
万一胡排再来一个二棒子劲,郝人师把自己给供出来,那就全完了。
堂堂官府,竟然连个二衷子也收拾不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栽在我手里!
马慕君见他点头了,又把眼光递向范进。
结果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然而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点头。
马慕君一挥手,时务实等人,张开老鹰似的手抓,小鸡子一般的高级,全身几乎抖碎了。
人群立即鼎沸:
“原来是你侮辱圣人。”
“看你平时忠厚老实,原来也是狡诈之辈。”
“真给济南府丢脸,杀了他。”……
枯枝子烂叶子,纷纷砸来。
“儿啦!”高母突然跑了过来。
然而众怒已起,高母的哀求,瞬间被淹没……
郝人师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王巧婆树皮一般的脸蛋,荡成了花朵。
范进看了高级的遭遇,顿时想起了自己的当年。
真NM废物!
胡排冲高级暗暗骂了一句,轻轻凑到范进身边,低声耳语:“是不是找到同感了?”
“嗯?”
范进一愣神,转头一看是小舅子,想生气,但瞥见高级的境况,回忆当年,还是点了点头。
胡排笑了:“你这么有同情心,干嘛不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