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鲁迅先生也误导人啊!
胡排连连暗叹。
鲁迅是天朝的学生,也是岛国的学生,写了一个天朝先生,也写了一个岛国先生。
因为那两个先生都是背诵课文,所以印象深刻。穿越来第一天,胡子涵就不自觉地把孟中高当成了孔乙己。
“圣人乃万世师表,孔者,慕师表也,乙者,不敢与师表齐也,己者,诫己谨遵师表教诲也,所以先生称孔乙己,实乃名至实归。”
这是胡排说给鲁迅先生的推测,不过自己没想到,自己能在明朝搞出这么文绉绉的词。
因为范进的关系,二衷子的名头响彻整个济南府,一众吃瓜者,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面。
人群议论之时,走出一个中年书生。
此人嗜酒放荡,人称鲁国狂士。
他一把破扇子收起,一指胡排鼻子:“孔乙己者,分明夫子第二,孟先生不过学堂教授,凭什么如此名号?”
“孟夫子乃亚圣,先生孟夫子之后,凭什么不能如此名号?”胡排杀猪刀一甩,鲁国狂士一哆嗦,后退了好几步。
人群立即沸腾了:
“哎呀,看不出来,胡大公子还真是人才啊!”
“不错,原本以为他二衷子,看来是咱们看走眼了。”
“他原来就二棒子,不过经孟先生点拨,一下子就开窍了。”
“哎,不错,不错,看来孟先生称孔乙己,的确是实至名归。”……
孟中高惬意非常。
他虽号称孟子的后人,但孟子虽然也号称先师,毕竟低孔子一帽头。
如今孔子后人世袭宗庙,全国各地也到处都是孔庙。可孟子虽然顶着亚圣的名头,全国的孟庙屈指可数,他的子孙,不说惨兮兮,也比范进没中举前,好不到哪里去。
人群纷纷拱手:“孔乙己先生,多为咱山东培养人才啊!”
“孔乙己先生,咱济南府优秀的娃,全靠你了。”
“孔乙己先生,今年秋闱,全仗你了。”……
孟中高满面红光,连连向人群拱手致意。
他得意之余,眼角忽然瞥见范进和劳乐鱼脸上都不好看,急忙敛住了笑容,回身向胡排略一拱手致意,退一边去了。
人群也意识到抢了官府的风头,声音一下子弱了下去。
趁这个空当,丁家娘子凑到了知府马慕君身边,小声道:“表叔,你看这乱糟糟像话吗?都知道阿排二棒子,你瞧他那杀猪刀唰唰响,再这么闹下去,以后济南府官面岂不成了笑话?”
打从范进吃了胡屠夫一嘴的肚毛,马慕君就想撤了,此时他再也看不下去了,大手一摆。
可是他刚要下撤退命令,范进看到了地上的擦屁股书纸,想起这是自己家传宝贝,竟然就这么糟蹋了,顿时又蹦起来了:“来人,把这妄徒给我拿下。”
怎……怎么回事这是?
官差时务实等人,面面相觑,接着把目光投向马慕君。
马慕君也在纳闷呢,眼光瞄向了范进:司马衷千古有名,你犯得着跟他计较吗?
可马慕君不知道,那本《论语》,是范进父亲传下来的,中举全靠它。
鲁国狂士自号狂妄,可他这狂妄是给功名者看的:“至圣先师乃万世师表,他所传经典,乃我大明治世之根本,此子竟然如此狂妄,大家千万不要放过他。”
人群纷纷又嚷动了起来。
范进趁机大吼:“还愣着干什么?”
学道治学,至于抓人,那是官府的事。
时务实等人见范进几乎发疯了,舆论也被鲁国狂士带起来了,左右扇形又围了上来。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胡排杀猪刀一甩,时务实等人急忙后撤。
趁这个空当,唰唰唰,杀猪刀戳到了马慕君面前:“原告在哪里?”
吆嗨!
文质彬彬的马慕君见刀光一甩,吓得一哆嗦,后退不及,差点跌了个倒栽葱。
丁家娘子忍住笑,急忙上前扶住:“草纸只能算物证,要抓人,表叔,得有原告才是。”
“原告?”
马慕君站稳之后,立即就清醒了,立即转头看着知府同知劳乐鱼。
你们觉得我没原告,哼……
劳乐鱼暗中瞥了原告一眼,却扭头看着范进。
当时范进和马慕君,正在按院和按察使商谈秋闱之事,管家张依德慌慌张张跑进来,他看见擦屁股纸,当场就给气晕了。
此时范进也清醒了过来,官府不是厂卫,拿人要有程序,于是他转头看张依德。
这张依德是张乡绅的远房亲戚,当初范进中举,张乡绅传授不少官场常识,顺便推荐张依德做了管家。
此时张依德眼光落处,一个腰插赶羊鞭的老者映入眼帘。
好你个老东西,果然是坏人变老了!
胡排想起千佛山情形,掖了杀猪刀,静看他接下来怎么表演。
“老羊头,还不快过来?”张依德着急催促。
他迟疑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劳乐鱼。
劳乐鱼捋着胡须,微微颔首。
这一动作被胡家娘子瞧见了,于是她偷偷附耳马慕君:“表叔,这和上次一样,里面有鬼。”
上次布政司绕过济南府衙查抄胡家,就是劳乐鱼背后鼓劲。俩人属于济南府正副主官,本该齐心协力,可劳乐鱼吃里扒外,马慕君心里本来就不爽。
如果按劳乐鱼的意思发展下去,济南府衙就被人玩于鼓掌之间,身为知府,马慕君岂能容忍?
此时叫老羊头的老者,紧了紧腰带,慢慢走了上来。
尽管他比范进高一头,但他腰弯成了豆芽:“小民郝人师,见过范学道。”
范进见他年老,急忙还礼,接着扶他直起腰:“郝老,这是怎么回事?”
郝人师刚要按劳乐鱼的指示开口,忽听知府马慕君咳嗽了两嗓子。
“郝老,糟蹋圣人经典,这可是重罪。”
马慕君语气很平静,然而郝人师多年阅历,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分量。
他捋着苍白胡须,又犹豫了起来。
劳乐鱼给了肯定的眼神,然而郝人师这次却视而不见。
知府和知府同知较劲,我一个小民,如何承受?
万一知府打我个诬陷,我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