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打虫儿,打到虫儿拆骨肉,骨熬汤,肉烹粥……”某处静谧村落,邻近村头隘口位置,由远及近,传来声声吟唱,听词闻句,分明是一首乡间民谣。说来怪异,细闻此声音,竟是颇为奇特,洪亮雄浑之中却隐隐有稚嫩之气含于其中。寻声视去,目之所及处,可见一个虎背熊腰,浑身肌肉虬实,肤若铜铸的少年蹦行而来。
少年人大致十五六岁模样,天生得一副标准的国字脸,搭配一具高大健硕的身躯,非但不显得凶煞,反而有种憨态可掬之感。方才歌谣正是自此少年人口中哼唱而出。
值此时,一道低沉声音蓦地自少年人背后不远处飘来,“陈泽这娃子,唉,还真是可惜了,身体长得这般健壮,若不是个痴儿该多好。”
寻声探视,可发觉,此声发自于一毗近村口的村舍前院,其间有一四旬左右麻脸村妇手持一修长竹条,正颇有韵律一下复又一下地抽打着一床晾晒于木架之上的被褥,借此除却内里细尘。方才说话之人,正是此麻脸村妇。
邻屋前院亦有一鬓白村妇,正在收拾堆放于墙角的一摞干柴,只见得她一边麻利地堆拾,一边应和地说道:“谁说不是呢。”
抽打数下之后,只见麻脸村妇缓缓停住手中动作,而后眺视一眼少年人的宽大背影,随即接续说道:“你说,这好人为何没得好报呢?像丁夫子这般一良善之人,平日给村里的小兔崽子、小丫头们蒙学,教他们识字,宿来都不收甚银钱,大半生孤苦无依,临到老了,好不容易得了老天眷顾,捡到个大胖小子,本以为有人可以给他养老送终,谁曾想却是个痴儿。”
麻脸村妇言语间,还不住地摇头叹息,其质朴面容上的惋惜之色分外明显。
鬓白村妇直起臃躯,将最后一根干柴放置妥当,而后亦是望了眼尚在不远村口处蹦跶得极为欢实的厚实身影,语气颇为感慨地接着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娃子能活下来便已是难得,听我家那口子说,当年他与丁夫子在村口河边捡到这娃子时,稚鸡大小的婴孩竟浑身是血,也不知是过了何种灾遇,想来也是可怜人家,丁夫子心地良善,赶忙抱起婴孩急急送往县里医馆,方才保得了一条小命,不过据医馆里的大夫讲,婴孩这里遭了很厉害的创伤,所以心智不能长大,这辈子就只能活得好似个三岁小儿一般。”话至末尾,鬓白村妇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昭示方才言语之中所指位置。
聊到此事,两村妇像是扯开了话匣子一般,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抖落出这些年发生在少年人身上的诸多事情,当然,亦是少不得一些村中轶事与家长里短。待得两村妇闲言碎语尽落,一道常人不可闻的声音突兀地冒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此声音存乎于虚无,源自少年人识海深处,其主人正是那日于古怪佝背老者摊中购得神秘五色石的陈泽。那日,陈泽意识消失,陷落一片混沌朦胧之中,不能自醒,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亦可能是一个会元,倏地,有一束五色神光自虚无之中射出,落入一方暗黑天地,使其瞬时被照射得仿若白昼一般。
五色神光射入,宛若掀开遮穹帷幕,使得暗黑天地瞬间被点亮,旋即便可见,此方世界竟是一片荒芜大地,大地苍茫,广袤无垠,肉眼难以望其限界。此方荒芜大地无花无木、无虫无鸟、无豺犬、无野雉……无任何生命痕迹,只有一片黄土绵延,不可望其尽头,黄土之上有苍茫大山巍立,嶙峋栉比,不可胜数。每座大山皆有五百余丈高度,谓为雄壮,其中有一主峰,高入天穹,彷似一柄擎天利剑,势欲刺破苍冥,至少有上千丈高。
五色神光射入此方天地,而后没入嵯峨主峰之中,神异之事继而发生,这座神山彷如苏醒一般,无数草木自山石地缝内钻出,刹那间花草已至过膝,竹木茁壮好似华盖,原本荒芜静寂之山,顷刻间竟是生趣盎然,加之山尖有五色神光照耀大地,山腰处亦是升腾起一缕云雾绵连宛如盘龙,谓之仙山神峰亦不过分。
恰在神山复苏之际,陈泽的意识亦是如枯木逢春、老树抽芽一般,于这方神秘天地之中徐徐复苏过来。意识复苏之日,正是三天之前。复苏之后,陈泽于那神山大地之间搜寻,遂发觉,自己的意识竟是如同那展翅鹏鸟一般,可于此方天地内自在翱翔,无甚桎梏,徜徉鸟瞰许久,而后得探寻得知,那嵯峨主峰之上竟是嵌着一块成人高度撵车大小的五色石,神石光彩熠熠,正是照耀此方天地的唯一源头。
意识苏醒之后,陈泽甚为疑惑,心道:‘该不会是五色石把我带入这方天地吧!’有了这番思量之后,陈泽便可判定,那日售出五色石的神秘佝背老者定然不是寻常人物。
就在陈泽困顿,此方天地究竟是何所在之时,半空中,倏地光华闪现,随即便见一席长丈许宽半丈左右的水幕凭空浮现,水幕内光影浮动宛如镜花水月一般竟是徐徐浮出一虎背熊腰少年人。
此情此景,甚为奇异,令人咋舌,倒是让得陈泽不由联想,往日在影院之中看电影,颇为神似。经过三日探寻,陈泽察觉,此方神山天地许是那壮实少年人的识海。自己的意识竟是被那五色石裹挟着,穿越空间物质壁垒,落入这陌生时代的少年人识海中,且此少年人名字亦是叫作陈泽,这般离奇遭遇,着实是匪夷所思。
至于为何称作陌生时代,便是因为陈泽自那水幕光华之中看得,此少年人穿着打扮全然不是现代人,倒是与华夏古时之人颇有几分相似,但也不尽相同。经此三日,透过那水幕光华,陈泽倒也获悉这少年人不少讯息,譬如方才,便是自那两村妇对话里知悉此少年人为何会是一名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