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个少年颈间喉结微凸，唇上渗出几根柔软的须根，转身一巴掌拍在说话那人脸上。
啪。
“你来问我？”
高出这个少年几个头的男子，嘴角被打的破碎，迸出血来，硬是低头不敢说话。
“父亲已经有那么多儿子了，不必再多一个了。”三世子的眸中冰冷异常，下颚微微抬起，看着不远处那一道长长的红痕。
跨过这道红痕，便是内宅。
未经允许，擅自跨过。
死。
而刚好聂无玉背负着那堵墙正好压在红痕上，若是任何人做这种事，他赵无云有一百种办法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他偏偏是聂无玉。
赵无云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又一拳狠狠地轰砸在柳树上，这一拳竟把这柳树拦腰轰断。
“这事王爷知晓吗？”
男子开口低声问道。
赵无云目光从倒在地上的柳树树干，移在这个男子身前，语气冰冷道：“怎么？杨哲，你觉得你翅膀硬了？还是觉得我这个不受父亲疼爱的儿子，没有什么用？”
“小的不敢，但这毕竟是王爷的家事，我若是插手了，王爷那边不会放过我，也会责怪你。”杨哲破碎嘴角上的鲜血十分瞩目。
“好，好，好。”
赵无云独自拍起了手，嘴角上扬露出笑意，但却给不了任何一个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王爷不会放过你，我娘就会放过你了？”赵无云拍着拍着，便拍在了杨哲的脸庞上，很快便多了红彤的五指手印，“十三年前，让你杀了他母子两，你不做。现在，他从东域回来了，还有玉府的支持，你是不是也要临阵倒戈投向他？！”
“慕王妃全跟你说了？！”一听闻这件事，杨哲的脸庞瞬间苍白，嘴唇不断颤抖，目光不断扫向四周。
“你应该叫我娘慕侧妃，毕竟我娘可不是父亲的正室，”赵无云语气意味深长，看着紧张的杨哲，“既然这件事你不想帮我办，就把你本家的事办好，你家的那个小女子，长的还算不错，拿来做妾倒也合适。”
赵无云踮起脚尖，拍了拍杨哲的脸庞，自顾满意点了点头，一边摇头晃脑叹着气，一边顺着湖边的小路，渐渐消失在杨哲的目光中。
灭口？
杨哲的双手紧紧握拳，指尖早已透过皮肉，如此刺骨的疼痛，杨哲仿佛什么都不知道，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滑落。
不，不可能。
只要动了赵无云一根寒毛，整个杨家都会轮作陪葬，希望小娅能讨好他关心。
杨哲脑海中闪过慕楠王妃那张精美的脸庞，与脸庞十分不符的凶狠目光，断绝了这样的思想，只寄希望于那位外甥女，能讨这个喜怒无常的三世子欢心。
但……
这件事始终如一根如鲠在喉的鱼刺，万一被王爷知道了，同样是尸骨无存。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离杨哲不远处的柳树遮挡地方，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原地愁思，面露苦色的杨哲。
这人便是刚走的三世子赵无云。
“果然如母亲所料，此人优柔寡断，贪生怕死，他也不动脑筋想想，在这座府邸中有什么事瞒得过父亲？”
赵无云冷笑道，看着远方四处张望离去的杨哲，方向正是府中的西门，西门通往的是王城市集，也是杨家所在的地方。
“父亲不说话，正是代表了默许，十三年前父亲没有阻止，十三年后父亲也没有阻止。正如今天，恰好他来了，父亲走了，本就是一场试炼，只不过十三年前的那场试炼我赢了，十三年后的这场试炼还是我赢。”赵无云放下扒开的枝条，身影在逐渐弹回的枝条掩盖下，再也看不清一丝。
“看来我这次被安排探查这北域王城的白王府也是早就谋算好的。”
廖妄生挑眉站在枝头，看着缓缓离去的赵无云，还有远处的杨哲，这次的事情看来又已经被人当棋子落子了。
“主母，碰见那少年了。”
一座古朴清雅的厅内，跪着一个浑身金灿灿颇显富态的胖子，而厅上坐着一身华丽裘袍的妖娆少妇，身边站着两位一样是名贵衣袍的丫鬟端茶倒水。
“没能杀死他吗？”
妖娆少妇精致的脸庞微微上抬，眼睛下瞟，高傲的轻声说道。
“事情出了一点意外。”
若是风羽在这里，定会认识这个跪在地上的胖子是谁，因为这似乎是在泰鹿山脉小镇上同行的富商，只是这个富商从那座小镇突然来到这座北域王城的速度也太快了。
“从玉府远道而来，果然还是有几手傍身本领，那些野路子出身的人奈何不了他也是正常，谁让他是王爷的种。”
坐在厅上的妖娆少妇单手抚额，一旁的丫鬟递过一枚精美铜镜，妖娆少妇自顾欣赏自己的美貌。
“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回慕王妃的话，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就连那两个安排出手的武林人士，都只是透露了要试探少年深浅，并未说太多。我连夜赶过来的路上，只在驿站换马，未曾休憩，更未曾说话。”富商低头不敢看坐在厅上的慕王妃半分，沉声的说道。
“那就好，本王妃我可不想让白府的私事，变成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慕楠王妃一挥手，眼前的铜镜散去，厅下又多了一人，白袍白衫衣，白履白腰带，就连腰间的剑都是白的，仪表堂堂的面貌上的束发带子，也是白的，唯一的缺憾是这人的脸却是如同黑炭。
慕楠王妃精致的下巴微抬。
厅下白袍男子立刻会意。
“此少年第一次被发现应是在东域巨鲸城郊外小路旁，玉府三小姐的马车上，不过当时脸带面罩，无人确定他是谁。
随后在清海城中与清海城城主之子侍卫斗殴，无意被玉府方纹揭下面罩，这才被人注意到那个少年的相貌。
之后便是在东域与中天域的隔域之桥，宁远桥旁遭受到暗影阁的袭击，少年在其中曾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便再无任何动作。
其后中天域花语城与风月城的花月道一间客栈上，据潇湘楼情报所了解，那间客栈的下面据说埋葬着旧楚末的聂灭墓……”
“你动用了潇湘楼？”慕楠神色一凛，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个白衣黑面男子。
白衣黑面男子神情自若道：“潇湘楼插手的事，天听谷并不会干预太多。而这个少年偏偏又与潇湘楼副院交往甚密，不得不动用王府的权利查探潇湘楼讯息。”
“如此，那也算了。不过此事如果涉及到潇湘楼，你可不必优先汇报于我，先禀告王爷。”慕楠顿了顿，突然说道。
白衣黑面男子，微微低头。
“知晓。”
“接下来，你继续说吧。”慕楠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皮下，多了一丝静美人的感觉。
他是如何搭上潇湘楼与玉府这条线，怎会突兀的又出现在玉府三小姐的马车上，这个叫做风羽的少年横空出现，会不会背后有玉府的影子，究竟会不会有皇上的影子？而他真就是王爷以前丢失的孩子？这事王爷都没有否认过。
慕楠敲击在紫檀木桌上的手指，越来越快，咚咚的声音在厅内回荡不绝。
“夫人，喝茶。”
咚。
敲击桌面的纤长白嫩手指停了下来，慕楠长长的睫毛微颤，一双宛若宝石般好看的双眸睁开眼睛，手边刚好是温热的茶杯，袅袅升起的热气，恰好浮在慕楠眼皮底下。
显然在刚才，这杯茶还是冷的。
“王爷回来后，你把查到的这些事告诉王爷，不必再告诉我了。”慕楠端庄的拿起手边茶杯，轻抚茶盖，吹气道。
白衣黑面男子站着一愣，没有迟疑太久，低头应道。
“是。”
“还有你。”
慕楠红唇轻启，樱桃小口张开一道小缝，清澈淡绿的茶水顺着青瓷的杯口，被慕楠饮一小口，茶香在慕楠口中回荡不决。
“接下来做事顺其自然就好，该是怎么做，就怎么做。有一点你跟尹飒一样，以后的事不必再向我汇报。”
富商这才慌张的抬起头，看着一脸淡漠饮茶的慕楠，“慕王妃，您这是？”
“放心，你既然上我的这艘船，我断然没有赶你下去的道理。”慕楠轻轻的放下茶杯，身旁候立的丫鬟续上热水。
“你可以不向夫人汇报，但是没说不可以向小少爷汇报。”续水的丫鬟说道，露出侧脸笑着望着富商。
富商脸上立刻恍然大悟。
“既然都明白了，也该退下了，夫人身体不怎么好，若是在这漏风的大厅受凉了，那可怎么好？”站在又一侧的丫鬟唉声说道，将披在身上的锦袍解下，欲顺势给已经披着裘袍的慕楠再披上一层。
“小的明白！”
富商连忙退走，头都不敢回。
“夫人，他们都走了。”
解开锦袍的丫鬟轻言道。
“话都是奴婢说的，以后出了事也是奴婢的错。他们理解错了意思，也是他们的错，夫人你可没有开口应是。”
续水的丫鬟端着茶壶，低眉顺眼对恢复一脸愁思的慕楠说道。
“小婉，小容，幸亏有你们。”慕楠两只手分别搭在身旁丫鬟的手背上。
“夫人好，我们才好。”
锦袍披在慕楠的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又被微微续上一点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