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莎•布雷德在这短短一两天时间里跟着马车着实吃了一番苦头,而齐扎镇也已然遥遥在望。
自小侍奉她的玛莎在得到卡帕沙的吩咐后,总算能够把自家小姐请回车上来。
但沉默的卡帕沙没有去管这双上了马车的眼睛里到底酝酿出了多少怨毒。
也没管坐在他侧边的这双眼睛下面的那张秀口到底吐出了多少污言秽语。
他仍旧平静地烤着火,还时不时地从火炉上的铜壶中倒一碗滚烫的汤喝着。
直到半个小时后,行进在路上的马车车厢外有人敲击了两下后。
卡帕沙突然放下手中的木碗,看向还在低声咒骂的泊莎•布雷德。
他很诚恳地奉劝道:“接下去的时间里请您保持安静,泊莎小姐!
在这段时间里请您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说。
那些难以入耳的话语就留到齐扎镇里再骂!
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所以如果您不能好好听话,恐怕我真不会让您活到回家的那天。”
这话说得很平静,也很淡然。
但偏偏是这样的平静与淡然却让一直喋喋不休的泊莎•布雷德怔住了。
她不是一个白痴,她听得出来卡帕沙说的是真话。
然后一旁的玛莎凑近她耳边解释一番。
于是从卡帕沙开始说话便盯着他的这双妙目中就出现了好奇二字。
她怎么也看不明白这位盗匪般的贵族为何准备厚葬那些发臭的死人。
这种事不该是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或者干脆曝尸荒野吗?
她的父亲便总这样做,就连抚恤金也会克扣几成,这在西领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到了齐扎镇就要如此隆重?
泊莎•布雷德委实想不通,但既然想不通,她也不介意安安静静地看着卡帕沙到底会如何去做。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特别之处也说不定。
因此她便静静地坐着,哪怕没有经过洗漱,那股子气质也一下完成了从乡野妇人到大家闺秀的华丽转变。
卡帕沙确定她不打算闹事后,镇静地从卧榻上站起身。
裹着羊毛毯、微低下头往外走去。
车厢摇晃的幅度一点点变小,待他掀开车帘,马车已经停下,一直为他驱车的扎克搀扶他下了马车。
此时整支车队都已停在了道路的一侧。
所有列在了另外一侧的人们看着卡帕沙转向他们弯下腰行礼。
看着他直起身子后说:
“很感谢你们与我一起送他们回来,现在让我们再为他们送最后一段路吧!”
然后他们回礼,也直起身。
看着卡帕沙一点点走向马车后面几十米处停着的板车。
这辆板车与它后面的那些运送的都是战死者们的遗体,共计一百五十六人,九辆。
他被随侍左右的扎克搀扶着登上板车。
紧紧扶住特意为他加上的栏杆,而扎克也再度为他驾车。
站在板车上的卡帕沙面朝前方,身后是油毡布被完全掀开来的车板。
车板上停了好几天的遗体四周都已有了苍蝇们嗡嗡作响个不停。
遗体上的伤口处也还有数不清楚的白蛆蠕动。
夏日里的天气在这时候显得尤为不好,放了这么几天它们便散发出一阵阵恶臭,风还能带着味道去往远方。
若是冰雪平原上恐怕几十年的时间都不会这场模样。
但是与遗体只有半步之遥的卡帕沙不为所动,他一脸肃穆。
因为死亡与送葬本就是一件很肃穆的事情。
他微微抬眼看了看围过来的人们,有齐扎镇过来的雇佣兵与卫兵们,也有山民与重骑兵们。
他们都将与他一起为逝者送行。
最后他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