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突发恶疾昏迷不醒,自然是大事,虽说能进老宅的人只手可数,但想伺机逢迎的却不少,卢靖英志得意满地出了书房,自顾自地笑了一阵,却见不知何时,老宅的大门外已围了不少人,有些大胆的,不免探出头来贼头贼脑地往里面看。
昏黄的夜灯下,这些人虽一如既往地面目可憎,但如今看来,却似乎有了几分亲切,卢靖英面带微笑地走上前去,衣衫猎猎,仿若佳公子,俊秀不凡。
“四郎……”
门外忙传来乱糟糟的问好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尊敬与恭谨,卢靖英瞧得分明,有几位在阿耶手下得以重用,却在平日里对自己从不假以辞色的偏房兼管事都微微躬着身子,脸上刻写着讨好的笑容,几乎卑微到了骨子里。
“若不是大哥二哥身故,三哥伤残,嫡孙仅剩我一人,这些人啊,可不会因为自己是嫡孙便对自己高看一眼……权力啊,果真是个好东西。”
“都围在这里作甚?阿耶身子好的很,都散了罢!”
众人的心头一松,顿时喜意弥漫,便有一位管事抚须笑道:“天可怜见,家主身体康健,乃卢氏之福啊!”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对了,方才老奴见到大爷急匆匆地夺门而出,却不知是何缘由……四郎,您可知晓?”
卢靖英朝那人看去,他认得,这个管事乃卢氏出了五服之外的远房堂叔,为人干练,精明持家,所以被阿耶任命为账房管事,不过啊,这老小子在每次分发例钱时,总要在自己的那一份上做点手脚——他自然是知道缘由的,作为家主不疼、亲父嫌弃的存在,本就该有被欺辱的待遇。
卢靖英脚步上前,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直将他看得心里发毛,额头冒汗,这才摇头叹道:“这件事……是你该打听的么?又或者是,你有甚么不轨的心思?”
管事吓了一跳,背后瞬间被冷汗打湿,忙不迭地辩解道:“四郎,老奴可是向来本本分分的,之所以有此一问,不过是心系大爷的安危罢了……老奴看得真切,他出来时,脸色不大好。”
“可少爷我还是觉得,你是有不轨心思的……”
卢靖英笑眯眯地道:“既然如此,这账房管事,便换了人做罢,毕竟账房干系重大,不容有失,你觉得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那管事先是一愣,顿觉一股怒火从小腹猛然升起,正欲发作,却又极力忍耐了下来,脸色憋得通红,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身子弯的更低,哀求道:“四郎,老奴知错矣!”
“错就错了,知错又如何?”
不去理会绝望的管事,卢靖英抬起手来,向某处地方指了一下,抚掌笑道:“本少爷看你聪明伶俐,望之敦厚,这卢氏账房管事啊,就由你来做罢!”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白嫩芬芳,却如同一道天堑,将潮水般的众人分割开来。
顺着他指去的方向,众人纷纷往两边退去,又惊又恐。
忽地豁然开朗,一个青衣小厮笑嘻嘻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谢少爷恩赏,小的必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好生掌管账房!”
听这道声音如此熟悉,那管事艰难地扭过头去,待看清了来人,忽觉心脏仿佛被巨石撞击,刹那间,一切都明白了。
“卢平……老夫明白了,老夫明白了!”
管事恶狠狠地盯着卢平看了许久,待转过头来,双眼已是通红无比,无边的愤怒如油锅沸腾不休,看向卢靖英的眼神里,满是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