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下旬,中原冬末,而对于库不齐不言,眼下离融雪依旧尚远。
广袤的草原俱是一片银妆素裹,眼望之处,都是被旋风扬起的雪涡,精灵似摇曳起舞。
现在是库不齐熬冬的日子。
七座大原皆难见人影,所有牧民都将牛羊圈养在各自的冬原山脚,满心期待着春芽繁盛,部族兴旺。
这份心情是共通的,翘盼开春的远不止草原的牧人,对于远道而来的关内秦人,这样的念想或许还更迫切些。
何玦生于南,长于南,九江温暖,寿春湿润。
此前他只在不咸山感受过北地的冬日,然而不咸山终年封雪,池却从不封冻,以至于他上一季就漏算了大河冰封。
索性上个冬,跨河标段还停留在河岸两侧的冻原上,有兽蝎之伟力助臂,整体进度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而这一季,工程深入河道,正处在三五二墩收尾,河心第四桥墩拦坝的关键时期。
水面冰封一丈有余,雪白厚重的冰层加上雪线,让整个工程顿陷停滞!
分指为此开了好几次集体大会,就连外四处的驻员都被请来出谋划策。可谁也提不出合适的主意,何玦急得满嘴燎泡,坐不刻安,食难下咽。
所以李恪看到他时,看到的就是一个眼窝深陷,发如枯槁的落迫汉子。
这一遭委实把李恪吓得够呛,看着何玦沉闷半晌,好容易才问出一句:“多久没睡了?”
“半月……”
“半月未睡?”
“半月反侧难寝,夜常惊醒……”
李恪这才长舒了口气:“才数月未见,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何玦两眼无神,游魂似指向冰封的大河。
“据左近游牧交代,往日寒,大河或封冰四五尺,入春而解。然如今已是冬末,大河冰层却仍厚达一丈半丈,如此下去,何时才能解冻开工?”
“一丈半丈?”李恪诧异道,“你们确认过了?”
“择健士取地凿冰,共取六处,最深处一丈四,浅处丈余……”
李恪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由于秦时气温普遍较暖的关系,在中原地区,近些年已经越来越难见到河流封冰。而位在极北的河套地区虽仍有冰封期,可无论是范围,时长还是厚度,也早已不再能与往日相较。
曾是杭锦诸部跨河首选的磴口已有七八年不曾封冻,九原段作为大河极北,根据近年来的水文记录,冰层的厚度也鲜有超过四尺。
今年是怎么了?
李恪把手探出鹤氅,感受着北地的烈风,心里却想,似乎也不曾听过今年格外冷啊……
这时候,公输瑾哈着热气走近。
“君郎,妾方才看了跨河大桥的设计图。拦坝竖墩之法显然比浮桥耐久用,承载也高多了,磴口何以不用?”
李恪翻了个白眼:“工期,人力,还有机关。朔方不是直道,就凭手上这三瓜两枣,你叫我怎么将这百万斤土石丢进河里?”
公输瑾愣了一下,显然是才想起来墨家的底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