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前院,跨进后宅,因为此处完全没有营生的打算,所以原本用作仓库的后宅被布置得异常典雅,一个帐篷,一间茅屋,剩下全是绿树如盖,繁盛结荫。
有个面色苍白的少年,臂上绑着黑布条跪坐在一棵大树地下,捧着书卷,朗朗诵读。
“于已有利而于人无利者,小商也于已有利而于人亦有利者,大商也于人有利,于已无利者,非商也损人之利以利已之利者,奸商也”
这段话传说是范蠡留下的商训,又称大商之道,李恪细细听着,不由发问。
“如小商者,世有何人”
少年抬起头,轻轻放下书简,正襟危坐“西蜀寡妇营贡得钱,有言其富可敌国,却不曾襄助蜀地,可谓小商。”
“如大商者,世有何人”
“吕公望辅周灭商,卫氏殃变法图强,二人皆得封国扬名,可谓大商。”
“非商何者,奸商何人”
“墨翟宵衣旰食,墨褐草履,济世人而不得己用,非商。奸商奸商”
看他苦思冥想,满头大汗的样子,李恪忍不住笑了笑“这世间多是损人利己的小人,铺散开去,都可称奸商。吕公对你多有期待,予你学的都是世间大贤大圣,你一时想不出奸商,情有可原。”
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正直身,抬手伏低,五体投地,高声唱道“吕公望之后世,吕不韦血脉玄孙,吕丁之子奔,见过主公”
李恪疾步上去把他扶起来“奔,你我年岁相近,但我与你翁情如兄弟,便托大认你一声侄儿,但主公之言,以后也不许再想”
吕奔双眼通红“此乃翁之盼望,请许继之。”
“不许”李恪一点商量余地也不留,“他尚在世时便都是我做主,如今他死了,他的事更是我说了算莫与我说甚死者为大,死便死了,呱噪个甚”
“主”
李恪故作轻松地哈哈一笑“来,叫声叔父听听。”
“叔叔父”
李恪欣慰地拍了拍吕奔的胳膊,毫无顾忌地在他身边一靠,依住大树“树冠繁茂,遮蔽阳光,此处确是读书之地。奔,吕公书的名商传,都写了哪些名商”
吕奔拘谨地往李恪身边挪了挪“古有王亥,孙汤,后有范蠡,子贡,白圭,不韦还有翁。”
李恪听得啧啧称奇“吕公有知古今之能,不仅著书立作,还能因材施教,我都想请他去苍居,为我教导少年营了。”
吕奔不知道少年营是什么东西,不过光听李恪的口气,他就听得出李恪对那支少年营寄予厚望,忍不住笑起来“大父若知叔父如此夸赞他,可不知有多开心呢。”
“这可不是夸赞。”李恪满脸笑容,看着头顶沙沙作响的枝叶,“你翁一生未学多少大道,经商之时全凭直觉,你能在年少之时补其短板,往后再历练几年,定能叫你翁望尘莫及。”
“可是大父说,我学大道,不是为了经商”
李恪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间之事其实商贾二字早可概括,无论是治国牧民,贾货为人,其实就是个利字罢了。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出生商门,若是连商都不会营,光读这许多死书有何用处。”
吕奔眼里浮着泪雾“叔父我听了叔父许多年,却不想真见到叔父,却觉得自己早已认识了叔父许多年”
“我们本就认识许多年了。”李恪撇了撇嘴,对着在天上偷笑的吕丁暗啐了一口,“男子汉大丈夫,将泪收了,叫天上的人徒看笑话。奔,带我去见吕公,这一次来,我便是来带你走的。”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