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在这些问题上思虑已久,心中有定案无数,一开口就无止无休,洋洋洒洒一说便是一个多时辰。
葛婴等人先是端坐着听,听不足盏茶便坐不住了,顾不得失礼,慌忙叫停李恪,一群人如惊弓之鸟般飞散,不一会儿就抱来一大叠竹简、木牍。
他们听不懂……
但因为由养也被分在这组,他们至少知道,不懂就先记下来,慢慢问,慢慢懂……
李恪头疼地看着奋笔疾书的墨者们,不由开始怀念起远在岭南修渠的泰,和这些人相比,泰的天赋和基础,何止是高。
……
与此同时,内史,咸阳,始皇帝东巡归来,今日乃朝会之日。
始皇帝高坐金陛,一身玄服滚绣,金丝玄鸟,他透过层层冕旒,威严扫过堂下重臣。
“今日朝会,朕有一奇事,交与诸卿分享。”他抬起手,轻声说,“高,将薛郡奏报之事说予诸卿。”
“唯!”一旁的赵高赶忙低眉应是,抬高嗓音,尖声诵道,“五月,胡陵县请建大渠,疏浚泗水,因称乃赵墨所请,故允之,许开仓。六月,渠乃成,宽一丈,长百里,于昭、阳二山蓄水成泽,其县不复有夏汛之灾!”
堂下众臣登时哗然,纷纷恭贺始皇之喜!
在一片恭贺声中,丞相李斯大步出班:“薛郡郡守威渎职失察,当啐。胡陵县长霖谎报安详,当废,滥用县仓,亦当废,二罪并罚,从重,当黥,斩左趾,罚城旦,配往九原!”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始皇帝冷冷看着,一言不发。
扶苏当即出班反驳:“丞相此言未免武断!秦律历来无查不罪,薛郡既有喜报,便当遣谒者查证。大渠百里,诓骗不得,其何以此事诓骗!”
李斯冷笑一声:“殿下,此事何须查证?百里大渠五月建,六月成,闻所未闻,天下笑柄!”
“此乃墨家之业!”
“墨家亦是凡胎**,建渠仍需夯土掘地!殿下,一月而成大渠,莫非薛郡此次发徭百万,夜以继日不成?”
“这……”扶苏气恼地跺跺脚,扭头向着始皇帝抱拳,“父皇,儿不知墨家用了何等手段,但恪君数月前正要往胡陵竞夺假钜子位,有他在胡陵,此事便不难!”
始皇帝依旧没有说话,他静静等着,等着更多重臣表达意见。
御史大夫冯劫出班奏道:“臣有一言!为君臣者,牧民、治国,当不偏不倚,公正从事。殿下近年过分盲信那位恪君,便是老臣也多有耳闻,此事若与此人有关,殿下不便再言。”
“笑话!恩宠障目才失偏颇,恪若真有其才,殿下便是为陛下荐才,因何不可再言!”蒙毅出班,直面冯劫。
冯劫向始皇帝告罪一礼,回身与蒙毅对望:“郎中令,纠察百官乃老夫之责,殿下亦是臣官,老夫为何说不得他?”
“御使说得,本官也说得。郎中令掌殿中议论,你所言不妥,我便要指正,指正若误,待我滥权渎职,你再查我不迟!”
“偏帮不明,你敢说自己不曾逾矩?”冯劫眯起眼睛,死死盯住蒙毅不放。
蒙毅不闪不避,慨然应答:“何来偏帮,何来不明?我曾去雁门宣诏,与恪有过几面之缘,倒是御使您,可见过此人么?”
冯劫轻笑道:“人之面相当不得真,有人体貌俊秀,文华斐然,还不是行阉宦之事,好媚上之举?”
赵高当即大怒:“冯劫!”
始皇帝哈哈一笑,说:“高,劫卿高寿花甲,说你两句有何不可?直呼其名,徒乱礼数,下朝后自罚十棍!如今嘛,先将你未言之事说个明白,免得诸卿议论。”
“唯!”赵高恨恨看了冯劫一眼,挺起腰,昂起头,又向着扶苏善意一笑,“禀诸位大人,薛郡奏报言及一物,乃开渠之要,其名,机关兽,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