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建霸下是一个艰涩的课题,其原因并不是霸下完美,而是因为它的设计太不完美。
复杂而低效的四足式行进,精细而脆弱的模块化结构,墨子在设计时畅想着驾驭神兽的仪式感,最终却把霸下变成了一件毫无实用性的超级玩具。
李恪有时会想,墨子是否有意如此,因为一旦这些缺陷被改掉,这尊巨兽就会化身为攻城拔寨的神兵利器,谁拥有它,就将在战场上无往不利,所向披靡,而这个结果却又和最初的《非攻》背道而驰。
墨子最先提出《非攻》时反对一切形式的战争,墨者们周游天下,以战止战,扶弱而抗强,也从不考虑战争发起方的目的。
发起战争,即是不义。
这种粗暴的义显然与墨子的理想主义不无关系,他天真地以为光凭生产力的发展就能促成诸侯和统,消弭战争,其心目中的政治版图大概是所谓的联邦或邦联式结构。
这在战国显然是走不通的。
在他死后不久,他的继承者们就迅速转遍了风向,扩展了墨家的义。
夏桀无道,成汤讨之,商纣无义,姬昌攻伐,商灭夏,周代商,非攻也,其战义也,是为诛也。
从那以后,诛和攻就被巧妙地区分开,诸侯有了任用墨者的基础,相里子、田襄子等数代钜子也有足够的血统被诸侯重用,墨家这才得以跳出原本的巢窠,从民学晋升为真正的显学。
可那时,世上已经不再有能够改造霸下的人,直到李恪出现。
然而李恪偏又有自己的问题。
他加入墨家的时日太短,短命的大秦和老迈的慎行又不可能留给他太长的时间在墨家建立威望,而想要在短时间里收服墨家,霸下必不可少。
霸下是墨子飘荡在墨家的灵魂寄托,是墨子在这世上的人间行走,墨子在墨家早已封圣,撇开一切,墨子就是墨家唯一的信仰。
李恪确实可以将霸下进行彻底的改造,但彻底改造之后的霸下将不再是霸下,就如机关兽蝎,哪怕核心部件皆出自霸下,它也是一件全新的机关兽。
实用和信仰……
李恪发现,霸下就是他的龙纹赤鼎,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用途,所以此次改建,只能着眼于细枝末节。
他向改建组提出了一揽子计划,包括优化空间、调整结构、提升功率、建立通讯、以及增加乘员的数量,提升对乘员的保护。
这些计划又统和成几个课题:
其一,与检修组合作,测定霸下的极限荷载。眼下的荷载记录是在铜包炉时代记录的,那时霸下随时有炸炉的风险,汽机的密封性堪虞,荷载必定不高,这个数据必须要重新测算。
其二,与碑楼组合作,搭建更稳固,房间更多的碑楼,这是提升乘员数量的关键,且要配合荷载测试来做。
其三,辟出专人精研钢化玻璃。
钢化玻璃是李恪所知的最好的兼具观测和防护两大特性的材料,制作方法也不算困难,先用硅含量较高的石英沙烧制玻璃液,流经融锡液面平整成型,摆入退火窑中冷却,再急速加热至软化点,塑形,快速冷却。
李恪把全套制作方式都交了出去,不过秦人尚没有玻璃的概念,即便这个项目技术含量不高,想要真正得到成品,少说也得是几个月以后的事。
其四,搭建通讯室。
李恪的计划是采用后世舰船常用的铜管传声,在碑楼中建造专用的指挥室,以铜管对接锅炉房、汽机室和驾驶舱等功能室,这个项目的难度不大,可以与碑楼组共同完成,提前规划,至于效果……李恪以前也没见过实物,只能说,建出来就知道了。
其五,功率。
李恪有心升级霸下的动力系统,将现有的墨炉升级成更高效的多气缸增压炉,不过那种制式的炉需要耐高温的材质来制造,青铜的熔点不足一千,连续加温加压,炸炉的风险实在太大。
所以关于这一点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嘴,更具体的想法则需要去名剑谷,和徐夫人沟通以后才能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