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祭祀,帝王应当一月一祭,而民间碍于成本,一般在仲月开祭,也就是二月、五月、八月、十一月。
秦时唯一的例外是将冬祭从十一月调整到十月,因为秦人以颛顼为祖,颛顼历又以十月为岁首,冬祭前移,也有迎新之意。
在苦酒里的时候,李恪也参加过几次祭祀,不过唯有晋爵之后才有了站在台下的资格,此前都是围在一旁,听着号令,拜神俯首。
不过今日,他作为主宾前来,高台之上设有尊位,只需起身作揖,不再需要跪拜行礼。这种作法不是不敬,而是为了防止神灵弄错祭民,不小心把一年的福泽播撒到外宾头上,以至于祭民无依,田地荒芜。
李恪随着慎行来到晒场时已是日出,此处搭了小台,台上置几,几上摆了后土牌位,边上则是陪祭的本乡先人。
嘉宾入席,祭礼开始。
白发苍苍的乡三老各端陶鼎一尊,鼎上盛心、肺、肝三色脏器,以肺为尊。又有老妪举盘,盘中整豚一只,羊羔一只,大鱼一条,粟饭一份间杂放在三鼎中间,供礼完毕。
乡里退后成列,以什伍排成方阵,前头的都是民爵官身,除服役出里的,共有四十九人,后头则是各家家主,神色肃穆,挺身而立。
慎行起身离席,端着酒樽,缓步上前。
他面容黧黑,长须飘飘。头上无冠,以一截细枝作笄。
他身穿纯黑的裋褐,下身是宽大的连胯,九分长露出脚踝,脚上则是光足,只穿一双草履。
如此的衣着虽然质朴,但他的气质却出尘高贵。
他一步一顿,不疾不徐,直走到祭台前面,倾樽为三个爵杯斟满酒浆,又轻轻把樽放在几上,束手站到一旁。
“维!”
一声高唱,李恪等人离席作揖,台前众人齐身下拜。
“始皇帝二十九年,祭主行谨以肺器祭后土尊神!”
“……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宏广大,品物咸彰……佑启田亩,风顺雨祥,黔首沾恩,永世不忘!”
“伏维!”
众人二拜。
“尚!”
三拜伏地。
“享!”
一声享,意味着祭祀的神开始品尝祭品,也意味着庄严肃穆的祭礼到此结束。
李恪喘了一口气。
古人视祭礼为人生的大事,这种庄严肃穆的感觉远不是是后世作秀似的仪仗能够模仿出来的,李恪身处上席,只感到整个场面沉甸甸如有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礼毕,参与祭祀的人互道安好,纷纷转身沿着里巷往外走。他们还要去干农活,因为祭祀的关系,今早的浇水已经耽搁,可不能再让蠢虫多食禾苗。
不多时,现场留下的除了少年、孩童、宾主以及相关的吏员,就只剩下给官府做工的官奴臣妾,他们需等到神灵享用完毕,工作人员再吃完第二茬,起价拍买剩下的祭品。
这是一年当中他们仅有的几次能吃上肉食的机会。
此为秦律,名为余彻食,翻译过来,就是把剩下的残羹彻底吃掉……
李恪不止一次腹诽过这个现实到奇葩的制度。
秦人可是真的相信有神灵鬼怪下来吃饭的,问题是神灵只有一个人,陪祭的又都是各家的先人。为了显示祭民的虔诚,供桌上的菜式务必丰盛,肯定会有吃剩的,本着不浪费的光盘原则,大家把神灵吃剩的分而食之,这就是这个制度的核心思想。
他正胡思乱想,边上近前一个乡上啬夫,在他耳边轻声说:“这位墨家先生,尊师有言,请您与本乡俊才于宴上为宰,为宾主分肉享食。”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