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便锦衣玉剑地在县道上做起了劫道的营生。?”李恪啧啧称奇,“雁门的民风当真淳朴,如你这般鲜美的肥羊,竟不曾被他人劫去……”
赵柏羞涩地低下了头:“我流落雁门三十余日,早先在山中野地,时常能碰见豪杰。他们听得我的大名,一个个纳头便拜,只是我不愿与庸人为伍,这才来到县道,盼望能遇见大兄与阿姊这般的人中龙凤!”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李恪看他振奋地抖了抖胳膊,大概是虎躯一震的意思,接着昂起头,抬起腰,拉粗声线:“你等,可愿随我征战天下,覆灭暴秦!”
马车中令人尴尬地沉默起来,老马打着响鼻,灵姬笑如银铃。
赵柏的脖子仰久了,有些发酸,便低下来,不死心地问:“大兄,如此千载难逢之机,光宗耀祖呀!”
李恪摇头失笑:“你食了我两张饼,却不曾问过我与阿姊姓名。”
“哎呀,失敬!敢问大兄何名,祖上何人,可是圣贤之后,贵戚出身?”
李恪笑盈盈回答:“妫姓,辛氏,我出身武里,族中倒是出过几位显贵。”
“武里辛氏,似乎也不是甚有名的家族……”赵柏看上去很纠结,想了半天,不确定问道,“或许大兄擅长鸡鸣狗盗?如此也是可以追随我的。”
李恪险些把他踹下车去。
这时辛凌睁开眼,用最冷的声音,迸出最冰的字眼:“我翁,当朝中尉,爵大良造。”
赵柏倒吸了一口凉气,偷偷摸摸,慌慌张张,把他的玉具宝剑勾回到怀里。
他色厉胆薄道:“秦狗,想我剑艺承自名师……”
李恪掏了掏耳朵:“你是想自己下车,还是我踹你下车?”
“大丈夫走则走矣,何须用踹!”傲气的安阳君冷哼一声,转身就从缓行的马车上跳下去,然后摔了一跤。
他辛苦地爬起来,呲牙咧嘴掸掉土,一摸身上,骤然一惊,慌忙又飞奔向马车,如早先般趴住窗掾,跟着老马的脚步边跑边叫:“秦狗,能否将我的米饼递与我?还有,此去楼烦,当如何走?”
马车慢悠悠停了下来,李恪笑嘻嘻掀开挂帘,递出包了米饼的包袱。
“此去楼烦一路南行便是。”他想了想,又递出一囊水,“这是怕你在道上食饼噎死,莫要多疑,水中不曾掺毒。”
赵柏哈哈大笑:“便是有毒,我亦不怕!”
“那便饮一口?”
赵柏的笑僵在脸上,愣了半晌,恶狠狠将水囊一丢,后跳跃出半步:“呸!你让我饮我便饮吗?大丈夫不饮嗟来之水!”
“可那米饼也是我的……”
“呸!大丈夫亦不食嗟来之食!”
他用力把包袱丢到地上,一抬脚就要去踩,李恪突然出声:“我奉劝你还是莫踩得好。米饼易碎,踩烂了食起来麻烦。”
说完,李恪放下挂帘,老马唏律律一声响鼻,拉着马车渐行渐远。
直到马车没入天边,赵柏才黑着脸把包袱和水囊捡回来,走到道边,抱膝而坐。
眼泪在他的眼睛里打转,他想哭,又不愿哭,就是忍着。
忍着忍着,他觉得自己又饿了,便饮一口水,打开包袱。
包袱里是满满当当的米饼,米饼上,还有三锭黄灿灿的金镒静静躺着,其色赤澄,与米饼的金黄交相辉映,看上去相得益彰。
赵柏感动了,他摸着金镒,满心振奋:“看来天下志士不满暴秦久矣,就连当朝上卿的子女都盼我事成!”
他站起来,捏着金镒,向着夕阳大喊:“媪!我不想你了!我便是忍饥挨饿,也要广招门客,推翻暴秦!大赵盛世由我而起,此事,天爷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