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艳阳,风起云散。
老马悠闲地走在道上,打着响鼻,摇头晃脑,马铃儿荡出连串的轻响,随着风,飘出老远。
逃亡的路上,安宁,祥和。
北行的车队多了个人,正是那位平原君五世嫡孙,武灵王血脉后嗣,世袭尊荣,封君安阳的赵公子,安阳君赵柏。
这位贵人正在食饼。
在外逃难也好些日子了,李恪手边可没有家中那种松软的发酵烙饼,只有在平城买的生面米饼,一块块锤得石头似梆硬,偶尔还能吃出散碎的麸皮和咯牙的米粒。
但这种饼在大秦却属于高级干粮。
一般来说,李恪在吃之前会先烧水将它泡软,做成面糊,然后再洒上熏肉碎丁,野葱生韭,这样才能勉强吃下几口,不过几口也足以饱腹。
不过赵柏不需要。
也不知他饿了多久,反正李恪才将饼取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扑上来,飞鹰蹬兔,豹子搏羊,一手一块张嘴就咬!
只见他腮帮鼓动,嘎嘣直响,嚼几下,便顺着凉水将饼沫咽下,每每噎得两眼翻白,又舍不得停下来,那架势有如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两块下肚。
李恪在心里估算了一番。米饼的分量是每块一斤,两块就是整整两斤。
制饼的原料是精米,精米的折变是零点四七,也就是说,赵柏在眨眼功夫吃了大约四斤粟,能顶全家五口一餐饱食。
这个结果把李恪吓得不轻。为了不让一个年轻轻的大活人在自己的马车里撑死,他趁着赵柏咽下手中最后一口饼,正噎得翻白眼的时候,悄悄把装米饼的包袱扯远一些。
赵柏抄手捞了个空,便无辜地看过来,打一个饱嗝,害羞地说:“大兄,我还饿……”
“这包米饼明日日出都予你,但眼下,不许再食!”李恪斩钉截铁说道。
“噫?为何?”
“因为米饼是我的!”
赵柏这才怏怏而止。
李恪看着他,看着那一身华服,玉具宝剑,还有那长期营养不良所导致的干瘦和虚弱,忍不住问:“你饿了几日?”
“三日……”
“何至于此?”
“我自安阳而出,游历天下,路过平城时,将马车留在道旁茶亭,入城观察地形,以便来日fangng!”
“然后呢?”
赵柏塌下肩,委屈地说:“除了带入城去的验传与宝剑,余下的皆叫贼人偷跑了……”
李恪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问:“你没叫隶臣看顾?”
“我是瞒着媪出来的,如何能带隶臣?”
“茶亭舍人呢?”
“我予了他一金,他却不收,当真是不知好歹!”赵柏气呼呼说,“于是我当场骂了他一顿,丢下金镒车马,自顾入城去了!”
李恪听得直翻白眼:“你多大?”
“十四……验传是假的,家中都有。”
“既然盘缠没了,你为何不回安阳?我记得安阳距平城并不远啊。”
赵柏不服气道:“我此行可是为了广收门客,积聚力量。如今祖上风采不曾重现,灭国之仇不曾报偿,若是灰溜溜回去,岂不是叫媪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