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苦酒里的驿道上,史禄被一群狱吏拦在荒郊野地,脸色难看至极。
狱吏们追上来的时候,他曾试过驱车逃走,奈何老马拉车,行之不速,行不出二里,就被骑士从后赶上,一剑砍在马腿,险些掀翻车驾。
紧接着,他又尝试用气势压人,下得车来就高举官印。
此举倒是收到了一定的效果,至少狱吏们驻足不前,直到狱掾曹迪拍马而到,冷笑着把官印从他手中夺了过去。
那可是官印啊!
大秦巍巍之势尽在那方小小的铜印的当中,这曹迪……莫非感受不到吗?
还是说……他压根就没打算让自己等人活下去?
曹迪把玩着手中的官印,那是一方拇指大小的铜印,末端系着纯黑的丝绦。
铜印黒绶,秩六百石,这种级别的官员在咸阳可为一丞主使,在地方可做一县牧民,放在平时,根本就是他难以仰望的人物。
可现在,这样的人物却在仰望着他……
曹迪心中升起股难以言喻的愉悦,顿时间意气奋发,大手一挥,促声下令“搜!”
狱吏们一拥而上,架开阻拦的隶臣,又将史团团围住,这才冲上马车,拖下耳柜。
耳柜被他们径直拆散了架,里头图板、绢麻、枯叶杂枝遍洒一地,却没能翻出任何一个活物。
史双眼几欲喷火“敢问狱掾,你在我处欲寻何物!”
曹迪皱了皱眉“使监不知?”
“我如何会不知!”史暴怒异常,几次握拳冲向曹迪,都被狱吏挡了下来,“我乃水工出身,骤居高位,历来不为诸位贵裔待见!更况且……况且今日品评画作,我又抹了王智脸面!”
“使监竟……”
“你莫要为王智开脱!”史禄强行打断曹迪的话,咬着牙,一字一顿,“如他这等不学无术的勋贵子弟,皆是一副嘴脸!曹迪,你将我话带予王智,国尉重我信我,便是他辱我再甚,我亦不会退弃半步!今日之耻永世不忘,自此之后,他我两不相见!”
曹迪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如何知道我乃上令派遣?”
史冷笑连连“你道我是初次为那些犬马之徒所辱么?”
曹迪沉吟半晌,突然就笑了起来。
他翻身下马,双手将官印递回到史禄手中“上令之命,迪不敢不从,此番作为情非得已,万望使监恕罪!”
但史禄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满脸的冷笑,阴测测道“狱掾这便要走了?若不将我殴打一顿,你如何向王智交代?”
曹迪一脸坚毅“先前不知使监为人,故而唐突!如今……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转身上马,对着身边狱吏说道“腾两匹好马予使监,若是上令怪罪,我必一力担之!”
“嗨!”
忽攸而来,忽攸而去,直到视野中再也不见人影,史这才无力地软倒在地上。
一股暖风划过山野。
伏日的风,微烫,如熏,吹在史禄身上,却让他感受到无尽的恶寒。
“果不出先生所料,若是他还在我处……我等今日俱死矣!”
隶臣挣扎着爬过来,揉着脸上的淤青不甘说道“主君,不若我等即刻便回咸阳,到国尉处告他一状!”
史苦笑道“告谁呢?一日一夜,先生甚都不说,摆明是不欲我沾染因果。县令王智,托辞尔,此事与他必无瓜葛……”
“那我等便这样算了?”
“算了。拴上车马,收好图板,先生既能为我备下脱身之策,此事……他必有计较!”
“唯!”
……
李恪正在道旁的疏林间慢慢地走。
借着史的马车逃出城后,他总感觉不踏实,细想之下,又不清楚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