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禄并不作答,张着臂把他引到左近光线绝佳的地方,说:“请县令不吝赐教!”
王智点了点头,粗看半晌,摇头晃脑道:“佳作倒是佳作,奈何少了些气势。你等观这飞瀑银河,若是直落而下,岂不是比这短短一截,更显磅礴?”
汜通和徐成赶紧点头。
史满脸苦笑道:“此乃一比五百的地形详图,若是图中长上一寸,崖便要拔高五丈,等真有了磅礴之气,这图也就无用了……”
“多般约束,岂可成就不世?”王智不屑地一声冷哼,把图板随手丢给汜通,背着手,去到一旁赏起了官舍美景。
汜通对史的画赞叹不已,只是看着看着,就觉得这种写实画风似有些眼熟。
“使监作画之法,可是自创?”
“乃是学自某位大师……”
“大师?不知我等可识得此人?”
“所学不精,不敢具名。”
这样的作答在大秦并不算搪塞。
恃才者必傲物,传说当年鬼谷子收徒无数,真正得以具名为徒的,不过只有寥寥几人。
汜通了然点了点头,又一次旧事重提:“使监,这绢布下也是画么?”
史不说话,俯身将绢布取出,露出第二层的画板。
“使监何其劳苦也!”汜通感概一声,举双手,将画板恭敬递还。
……
一个时辰之后。
送走了史,汜通和徐成告别王智,一道来到氾府弈棋,忽闻狱掾曹迪求见,便让隶妾将他也带了进来。
“仍未寻见氾囿那名叫恪的同伙?”
曹迪脸上青白,抱拳回道:“禀外舅,不曾!”
“亦不知其藏身何处?”
“不知!”
“客舍之中,可有所获?”
“客舍中除却些许衣物,便只有两柜图板,以及恪与氾囿勾联之信。”
“两柜图板?”徐成奇道,“当今士人何时变得这般好画?竟都要用柜来安置图板?”
汜通知道徐成是在调侃史禄,失笑一阵,却越笑越觉得不对味。
他猛然惊觉:“速取几块图板我看!”
獏行的图板很快便呈了上来,明晰的线条,强烈的写实风格,这些图板比史所画更为精细,在那些空白之处甚至标上了密密麻麻的尺度数值。
两者显然师出同门!
汜通勃然大怒:“难怪我昨夜得报,便觉得苦酒户人恪甚是耳熟!此人精擅机关数术,去岁我有一族侄想拉拢他,奈何……”
徐成也记起来了:“你说那制镰的小子?他与使监能有甚关联?”
“这我如何能知!”
“稍待!”徐成猛得站起来,“我旧日亲卫曾说,有一史姓曾在数月前跟随这小子学习机关数术,似是与当朝国尉有旧……”
“如此重大之事,你为何不早提!”
“数月前的旧闻,又无实据,我无事提他作甚!”徐成反驳一嘴,将汜通拉到一边,“为今之计,我等该当如何?”
“如何?二人有师徒之谊在前,史又为他掩护脱逃,这会儿怕是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为今之计……唯有杀!”
“杀?”
“他们行出不过一个时辰,老马旧车,行必不远!楼烦县道向北,驿道向东,亦无第三条路可走,我等只需兵分两路……”
“氾通!诛杀同僚可是弃市之罪!”
汜通恶狠狠盯着徐成,咬牙说:“自你想出那倒卖官奴之法,又将你往日军侯,句注将军引荐于我,我等的所做所得,早已是弃市的下场了!”
“可诛杀同僚……此事……”徐成颓然坐倒在地上,无力道,“你向东寻,我向北去,既要做,就绝不可再叫一人逃脱。我处还有几副军弩……”
“切不可再用军弩!”汜通强势打断徐成的话,“前次将军亲卫行事,失了一副军弩,我等不得不大费周章,以至于叫恪有机会逃出城外。此次行此大事,若是再失一副军弩,如何是好?”
“军弩……”徐成沉吟了半晌,摇头答应,“你说不用,便不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