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禄点了点头,继续说:“其二,开掘新渠。治水水势湍急,不易施工,照理而言,新渠当开凿治水,引出支流用以施工方为上策。然治水上游多折转,水道边沿皆是坚石,开凿不易,便是真的开凿出来,激流涌入土原,也容易导致治水改道,毁弃良田。”
“新渠不伤水道,则需活用三处蓄水堰池。两处为螺旋蓄水之用,一处为水房搭建之所,此三者横列于治水畔,池壁需稳固,无塌方之危。”
由养自信说道:“此事我等先前做过,以鱼胶制壁板,你要石质便石质,你要土质便土质,不见塌方,不渗储水。”
史禄惊讶地看了由养一眼,整件事情出他意料地顺利,他抛出一个个问题,当即便有人领令处置,毫无延误。
这都是先生培养出来的工作方法啊……兵将如此,何愁战而不胜?
他定了定神,说:“既然堰池无碍,那我等便可以开掘新渠了。有獏行汲水,苦酒里用水必丰,新渠勿需设置进水口,却要设置出水排涝。我与先生商议,以节省民力,不改动旧渠走势为先,将原先进水口调整为出水之处。新渠成口字型包围田亩,另设出水,且联通三座堰池。新渠完成之日,旧渠延伸,连接新渠,接口处设置卯槽,平日里挡板大开,引水灌溉,需排涝时则挡板闭合,只出不进,如此田亩必安,旱涝无碍。”
这是极为稳妥的设渠方法,既节省了民力,又方便了施工。
借鉴了水闸设计之后,独立的新渠是口字型,旧渠延伸,二者相连以后则是田字型。因为接口可断,田里的水量格外容易调节,夏季多雨时断渠,平日少雨时通渠,如此而已。
工棚当中登时响起一片好彩,史禄拱着手谢了一圈,众人一起看向李恪。
“作业平台。”李恪轻声说,“大伙可能不太知道作业平台的意思,简单来说,人立于治水如履平地,可负重,承力,既可方便獏行的搭建,又可方便后续的养护和修缮。”
他对着由养点了点头,由养会意,去到木架取来李恪前两天让他制作的百一范,横置在沙盘之上。
“这便是作业平台的百一范,诸位且看。”李恪指着沙盘上那个盒不似盒,箱不似箱的东西说道,“獏行的作业平台是双层结构,主体部分形似皿字,幅三十丈,中空。上甲板悬于水面,宽度与治水等同,下底座贴合水底,设计较水道略宽。要达到这个设计标准,我们需要轮流封堵部分水道,一为净空水下障碍,二为在道壁开凿内嵌的卯槽。”
憨夫皱眉不解,插嘴问道:“恪君,方才禄君才说治水水道不可开凿,一旦形成缺口,或会有改道之险。”
“两个说法并不冲突。”李恪摆了摆手,“禄君所说的是不能给治水提供宣泄的缺口,因为山石质密,沙土质松,一旦水流有了缺口,便容易将缺口冲垮,损毁田亩。而开凿卯槽之处位于水道底端,山石厚重,开凿一条尺余深度的槽道于水道无碍,不会影响治水流向的。”
“可你说要封堵水道。若是不设分水便道,主道如何封堵?”
“自然是部分封堵。”李恪从由养手里把百一范接过来,咔哒一下拆掉底座,丢在一旁,“施工时,上甲板以层级推进,设置罒字形的龙门吊组,横向四列,每列三座,且立柱直探水底,预设卯槽,嵌入防水板壁。”
辛凌眼前一亮:“先立龙门,再铺甲板,二者交替类推,其中首列、末列皆贴合水岸,待平台架成,治水三分!”
不愧是墨家的假钜子,哪怕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心思机巧远超常人,李恪不过起了个头,她就已经把整个工程推算得七七八八。
李恪用一声好彩认可了辛凌的思路,放下百一范,手指向进水一侧。
“第二步,在平台入水位置连接立柱,设置横向龙门,共三座。且以此龙门,吊设水门开合。”说着话,他轻轻在百一范上一拨,啪一下便合上了正中的水门,“这种设计名为闸,与田渠封板如出一辙。水门一落,水道封闭,无论施工养护,皆可手到擒来。”
现场突然陷入到某种奇怪的沉默当中。
李恪不明就里地抬起头,看到憨夫、辛凌皱眉不语,墨者们惊疑四顾,其余众人和他一样疑惑不解,史禄嘴唇开合,却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禄君,怎么了?”
“霸……霸缰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