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自己手上的签文,找到组长,领取工具!”水畔上回荡着由养中气十足的声音,经由遍洒在工地上的人形广播站,传进每一个民夫的耳朵,“甲字开凿田渠,乙字挖掘堰池,丙字驻留水畔!半个时辰以后,各字点卯,未至者扣两分,未领取工具者扣一分,每组前三名应卯者各加一分!”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大的力气一声呼号:“计时开始!”
原本井然有序的秩序彻底乱了,每个人都茫然看着手上新发的竹签,上面标注着“甲乙丙”三字,字号下方还有一至十的标数,表示他们在新岗位的分组。
他们的时间很紧张,要辨清字号,确认工种并领取新的工具,还要尽快找到新的集合点,向自己的组长报道,应卯且领受任务。
这是獏行指挥部一贯的尿性,每次调整都伴随着抓阄式的分组和严厉的奖惩,与之相对的,今晚食飧必有肉糜,若是表现出众的几位,还能分到肥厚流油的腌肉!
人人都知道,分组是最无谓的扣分项,也是最唾手可得的加分机会!
“甲字甲字,谁知晓田渠在何处!”
“我是乙字,挖掘堰池的锄何处去领?”
“丙字留在水畔便可以了吧?四组在何处?我要食肉!”
“霍娃,霍娃!快帮老丈瞧瞧,我这竹签之上是何字?”
到处都是呼喝,现场一片狼藉,但监管者们都知道这是暂时的。
旧的记分简已统一上缴,新的记分简也下发到记分员的手上,他们臂上捆扎着标有组号的方巾,既是组长,又是监管,早已先一步等在集合所。只要配属的组员找到他们,工地的秩序很快便会井然起来。
李恪和辛凌在工棚处看着这一切,皱着眉,脑子里依旧是史禄嘴里吐出来的那个生僻字眼。
一个堰字,他勉强能辨认出这个词是某个水利项目的名称,看众人的表情神色,他又猜测这个项目很有名,至少在某几个领域非常有名,譬如墨者,譬如水工。
但秦朝的水利项目除了都江堰、郑国渠和尚未开凿的灵渠,还有什么?
李恪穷搜记忆,依旧没能找到那“霸缰堰”的出处。
他决定不耻下问:“辛阿姊,霸缰堰究竟何物?为何能与作业平台联系起来?”
照理说这个问题问史禄更好,不过工期紧张,史禄又有要务在身,方才开会时李恪便没有细问,直到各人领受任务而去,闲下来的总工程师才有闲暇向同样没有具体指派的工程总指挥打探消息。
辛凌沉吟片刻,反问道:“可知九江?”
“九江?”李恪想了一会儿,“辛阿姊说的是郡名九江,亦或是地名九江?”
“地名。”
这个问题难不倒李恪。
古儒要求弟子知世事,除典籍章句外,各类山川、医卜、文俗、志怪也多少需要了解一些,李恪的记忆堪称宝库,不仅能记下后世海量的结构设计图,对恪这些年读过的典籍,也一样能信手拈来。
“九江以湖汉九水入彭蠡泽,因此得名。九水者,赣江水、鄱水、余水、修水、淦水、盱水、蜀水、南水、彭水。九江之地,楚尾越头,先属越,后归楚,曾为楚之郢都,大秦灭楚之后,定县名寿春。”
辛凌点了点头:“九水汇聚,寿春水患多发,后楚相孙叔敖建芍坡,稍减此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