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初,丰州城的街道上只有零零星星赶早的平头老百姓,周围相对比较安静,唯有马车轱辘不紧不慢行驶的声音。
马车自知州府出发,待出了城门,便策马如流星,向黎安县一路疾行而去。
凌枫在马车内脸色阴沉,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后来他实在没憋住心中的愤懑,猫着腰身移步到车门处,伸手撩起帘布,趴在马车的门框上,冲驾车的男子没好气地喊道:
“喂,你不留在府里保护你家老爷的安全,非要跟我去黎安县干嘛?”
驾车的是程墨,他没搭理凌枫,只是默默地继续驱赶马车。
凌枫气得直接把头探出车厢外,鼻孔喷着粗气,质问道: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问你话呢,你好歹吱个声吧,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你到底懂不懂?”
程墨还是没理会他,只是高高的扬起皮鞭,‘啪’一下,皮鞭跟马儿的屁股来了个不太友好的‘亲吻’,马儿受惊立时健步如飞。
马儿的突然加速给马车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凌枫就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惯性给甩到了车厢尾部,他本以为这回至少也得摔个腰酸背痛,心中对程墨的不满更盛了。
只是,待一切平稳下来后,他并没有感觉到他以为的疼痛感,身后反而是传来了一阵杀猪似的嗷嗷叫,听着挺渗人。
他疑狐地回头过,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不禁哑然,只见通判刘秉正像一条死蛇一般佝偻在车厢尾部,而他自己正坐在刘秉的大腿上……画面相当辣眼睛,不忍直视。
他微微一怔后,赶紧起身,然后都没来得及看刘秉是何表情,就眉目圆瞪地再一次猫着腰身探头到车厢外。
“喂,你故意的吧?”
程墨回过头漠然地白了他一眼。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程墨;第二,我不是跟着你去,我是授命前去协助;第三……”
他很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就是故意的!”
凌枫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承认,关键是语气还贼嚣张,笃定了自己奈何不了他。
他不禁一时语塞,半晌,才故作凶巴巴地道:
“好你个面瘫男,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豁达,我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不跟你一般见识。”输人不输阵,就算内心慌得一匹,气势也不能输。
末了,他又补充道:“我可不是怕你,还有,你别得意,可不要忘了黎安之行谁说了算。”
程墨直接忽略了他后半句,再一次冷冰冰地提醒道:
“再说一次,我叫程墨!”
“好的,我记住了,面瘫程。”感情自己说了一大堆他全当废话,凌枫心中有气,贱贱地回道。
他说完,转身坐回了车厢内。
他对程墨突然要随行协助的说辞表示深深的怀疑,在他看来八成是去监视他,而背后肯定是程德玄在搞鬼。
他不由得暗骂程德玄是阴魂不散的老狐狸,表面上大义凛然地把自由还给了自己,暗地里却依旧毫无保留的侵犯着自己的隐私权。
凌枫坐回车厢内,环顾一眼,督见刘秉窘迫的脸色,便想起刚才的事,于是赶紧解释了下,也不知道刘秉有没有理解,总之,两人是一路相顾无言。
程墨把马车赶得飞快,日暮时分,他们就进了黎安县,刚进城门那会儿还好,一路畅通无阻,等到了闹市却是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围观,他们纷纷对着马车指指点点,凌枫掀开窗帘瞄了一眼,不由得疑狐地问道:
“刘大人,北……我们大宋的百姓都是这般热情吗?”
“非也非也,他们定然是在猜测我们的身份呢,想来他们茶余饭后不会那么无聊喽,这种感觉还挺不错呢,哈哈哈……”刘秉暗自得意,哈哈大笑。
凌枫闻言,先是不明所以的微微一楞,而后想起马车的外饰便又心中了然。
马车四周雕刻着各种花纹,边角镶着金边,车顶蓬的四个倚角悬挂着玉珠流苏,门窗是一帘淡蓝色的薄纱锦绸,马车的体积要比普通的马车大上一倍,由两匹骏马牵引。
这样的马车,黎安县的百姓应该很少见到,估计他们是隔着帘布无法对车内一探究竟,因此才会对马车指指点点,一番猜测,可不就是茶余饭后的绝好谈资嘛。
而通判刘秉之所以暗自得意哈哈大笑,估摸着是百姓的瞩目给他带来了自豪感,想来他也是第一次坐这辆马车,所以才会有此反应。
凌枫对周围的情景做了一番简单的推测,然后就一脸疲惫地靠在车框上恬息。
他坐了一天马车又累又晕,没心思理会围观的百姓做何猜想,也没心思走马观花欣赏黎安县的夜景,他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闹市距离县衙也不算太远,可凌枫感觉像是坐了好久好久才到,久到他迷迷糊糊地都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