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闭眼摇摇头:“不要再这样了。”
“……”
荆轲觉得她情绪不对,不是平时那种娇嗔,像是真的出了事。
他立马翻身站起,瞥见她红彤彤的脚光在雪地里,心尖一疼,当即抱她回屋上榻,把她一双冰冷的纤足揣进自己胸口里暖着。
“傻灵儿,”荆轲怜爱地责备,“怎么不穿鞋?雪里多冷啊。”
“你才傻!”段灵儿忽地用冰脚尖戳他腋窝,戳得他一个激灵,又痒又冷连连求饶。
“哎哟我傻我傻,瞧我这脑袋笨的,傻得都不知道灵儿为什么犯傻,真是天生一对。”
荆轲说着拍拍脑瓜,他撒娇起来简直要了人的老命,就算是块千年寒冰也要打个寒颤,搓搓一身的鸡皮疙瘩,转眼化成一地的水。
段灵儿根本抵挡不了,很快便作罢,而被他这么一哄,表情也缓和下来,佯装余怒未消,蹙眉瞥他道:“那你怎么躺在雪地里?还让孩子埋你,我还以为……”
她一时语噎,狠了狠心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要不是你睁着眼睛,我还以为他们在葬父。”
“……”荆轲哭笑不得,“嘿呀,你可真能想……我只是瞧着天放晴了,地上积了新雪,朝阳照着美美的,不上去踩两脚实在可惜,就带他俩玩玩,能玩成‘葬父’也挺不容易的……不过,你刚才说的……不要再怎么样?是什么意思?”
段灵儿收回双脚,裹起被子蜷在他怀里,眼眶唰地红了:“不要再……突然没了影儿,无论你要去哪里、做什么,至少给我和孩子们留个话,好歹让我们知道你何时回来,不然……我真的,真的撑不住的……”
“嗯,”荆轲疚然点点头,“今天是我莽了……下次不会了,一定给你留话。”
灵儿也“嗯”着点了点头,往他衣襟上蹭蹭眼角:“剑阁怎说的?今天不用进宫么?我看时候快到了。”
“是快到了,但不是进宫。”
“去哪儿?”
“东市,这两天我都在东市。”
“还在‘捕猎’?上次失手了,这次还能中么?”
“必须中,就快捕到了。”
……
……
东市。
因为连绵的风雪,城里好几天没正经开市,市里各店的廛房积压了不少没卖掉的货物,外面也有好些急着买货的人。
今天终于放晴,民众和每家商户的掌柜伙计都挤在市集门外,开市鼓隆隆响起,市亭的大旗缓缓升到顶端。
鼓声落,市旗升,大门一开,人群蜂拥而入,踏着不深不浅的积雪、“跋山涉水”赶到自家店铺门口。
一早事情可多哩,尤其是好像天没开张,要铲雪、扫雪、清理门头,必须争分夺秒才能把时间留给做生意。
而小粮铺的楚国东家和小伙计一人背着一个布包,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跑得满头大汗,看起来比其他任何人都要着急。
两人穿街过巷来到自家店门,掸掉锁上的雪,插钥开锁,推门进店,后脚刚进去,转身便要关门——
一只破饭碗儿掂巴掂巴地伸了进来:“店家,可怜可怜吧。”
忙着关门的小伙计头也不抬:“滚。”
随即砰地关上门,插好闩,一点也不想做生意。
小伙计走近东家,紧张地掩声道:“这都几天了?那赵高怎么还不来?莫不是出了变故?”
东家推窗检查了一下,确认刚才的乞丐已经走远,才道:“七日前剑阁着火,就在那北阪山坡上,半座咸阳城都看见了。
“我猜那火应该是赵高放的,声东击西为了拿到无刃剑,这么久都没露面,八成是被人抓了,若是把我们供出来……咸阳不宜久留,再等最后一天,若是今天下市还不见他,我们就必须得离——”
砰、砰砰、砰砰砰、砰。
二人忽闻节奏特殊的敲门声,这是他们与人约定的暗号。
声音响起时,他们同时紧绷着心,听完节奏,又松了口气。
东家点点头,示意小伙计去开门。
门一开,掩着帽兜的赵高低着头蹿身而入,不及东家开口多问,便往他怀里塞进一方叠好的麻布。
“我时间不多,这是无刃剑的图,无论用什么办法,尽快做柄假的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