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闻言立刻走来,接过他的图,展开一看,见着上面的图画,登时愣住,两道粗短的小眉毛纠得难以理解。
“这……”他抬眼看向赵高,“无刃剑竟是这番模样?“
“是,”赵高轻点了点头,对着图划拉两下,“用木棍削出造型即可,刷上玄漆,或可混淆半日。”
“剑阁到底怎么回事?”东家追问,“没成功?”
赵高并不答他,自顾自地在店里边翻找边说道:“等离开咸阳我会全部告知,眼下无刃剑被严加看管,我虽可以混入,但仍需偷梁换柱,你们先找棍子削,我半个时辰后再来,到时务必做成。”
说罢的同时,从手边杂物中翻出了两根长短不一的棍子,左右掂量一下,选了一根递去:“轻了点,可也只能这样了,快开始吧。”
东家还没做好做手工的准备,迟迟不接手,还挂着满脸问号:“赵卒史,你这是……”
“啧。”赵高没工夫跟他解释,张开一掌比划道,“棍子切掉这么长,切记,剩下来的部分要用玄色漆涂刷,如果有的话就掺点朱砂,黑里泛红,方能蒙混。”
他倏地把棍子塞给小伙计,抬腿就要离开,哪知伙计立刻拉住他:“且慢且慢,既然只要削个木棍刷层漆,那你自己怎么不做?”
赵高急着要走,竟被他揪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不放,削根木头有什么难的?谁家还没劈过柴?这种话竟也好意思问!
他焦躁无比,用力挣开鸡爪般钳在他臂上的手,沉重短促地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语速很快地说道:
“我被人时刻看管,连上茅房都盯着,方才好容易趁着人多脱身,这是最后的机会,若是顺利,明天一早我们就能离开。”
“还要等明天?”小伙计顿觉一阵丧气,怪怨道,“我以为你现在来就是要走的。”
赵高往门口走去,头也不回地道:“剑未到手,如何能走?就这样,半个时辰后,我会带人来买米,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他急匆匆地来,忙慌慌地走,风风火火和不容推却的架势,根本由不得二人去慢慢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他甩门离去,店内两个楚国细作相顾一眼,看他那刻不容缓的样子,便只能按他说的,找来工具削木棍。
至于赵高为什么跑来找他们做假剑,估计是因为他家隔壁就是漆器行,院子里坛坛罐罐放了各种颜色的现成漆,取料方便。
看着屋里两人如火如荼地当起了木匠,一个刨棍子,一个调玄漆,屋顶瓦片孔外的两个耳目轻轻合上瓦片,蹲在屋脊上窃声低语。
“赵高还真有一套,那样严防死守的宫卫竟都能被他甩掉。”
“嘁,哪里是他的本事?明明是蒙郎中的要求,说是只要赵高想出宫,宫门稍加盘问就可以让他出,但要派人一路跟着,可又不能跟太紧,有意无意地就这么让他给溜了呗。”
“你说他为什么要让这两人做假的无刃剑?”
“这个上面没交代,只说他们可能是楚谍,与赵高里外传统欲对秦国不利,我们好好听着就是,再揭瓦吧,听下面俩人会说什么。”
下面的东家已经把一根圆木棍削出了崎岖不平的轮廓,看着还真与无刃剑有几分相像。
小伙计从隔壁偷来一大碗又浓又黏的玄漆,混了一小碟昂贵的丹砂,加了点水调和,又侧头瞅瞅无刃剑的图纸,唠家常般地问:“东家,你说这剑不剑、棍不棍的东西真有那么神吗?咱们王上要是得到它,就真的能用它一转国运抵抗秦国吗?”
东家吹干净木屑,举起木棍对着图比比轮廓,下了一刀,一边问道:“你听说过三百年前的湛卢剑么?”
小伙计点点头:“剑在侧,国兴旺,那剑所在之国,国祚必然绵长昌盛。这是我们楚国几百年前与吴越之间的故事。”
“是啊,湛卢现在下落不明,唯有这无刃剑近在咫尺,那是由欧冶子的骨血铸成,灵性自是要比湛卢不知强上多少,只要得到它,楚国一定可以反败为胜的。”
“那我们可要认真做。”小伙计认真说道,埋头一圈一圈搅起了漆。
而屋顶上的两个耳目听了他们的话,轻蔑地笑着摇摇头,露出一个看傻子的表情,心想楚人还真是迷信得可怕,就这样还想反败为胜?
不过这也确凿了他们是楚国细作无意,还与赵高有所图谋,伪造无刃剑企图替换真剑,光凭这一点,就足够将他定为通敌罪。
在这座小粮坊,不光屋顶上有两个耳目,屋内也早已安插了两人,躲在最角落里的货架后,伏地窃听。
两方人就这么默默地暗中观察静守,等待赵高再次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