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便转头去确认,也果然如此,这是前两晚来观察总结的经验。
但剑阁是挑高的,二楼四周有内廊步道,沿着内廊走上一圈便可以看光楼下大堂的各个角落。
赵高会带着队率走一条最绕远的路线来拖延,好让楼下两人能有不到十个数的时间——推翻油灯,点燃帷幔,继而燃烧整个剑阁。
一人扶着灯柱把手,正要发力让油灯倾斜。
而另一人却临阵犹豫,摁住他手臂,掩声问道:“真要这么做?剑阁走水,我们会被当场治罪,绝逃不过一死。”
那人坚定道:“当然!赵卒史已经给我病母派去了医官诊治,还送钱、送粮、送药,我必当以死报恩,令妹不也已经脱除奴籍了么?有了嫁妆,很快就能嫁去士子人家了,你还在迟疑什么?”
“赵卒史大恩,我一定要报,可……你可曾想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烧了剑阁对他有什么好处?这里放的都是王上的宝剑啊,他不是最忠于王上的么?”
“咳,呃咳!”赵高瞧着楼下半天没动静,就在二楼轻咳两声提醒他们,空旷的楼宇放大出阵阵回音。
楼下那人收到指示,心中一急,语气刻不容缓地说道:“这我哪知道?快来帮把手,这事你做了是死,不做,赵卒史也会有各种法子捏死你,而且你妹妹也活不了。听他的话吧,我们就算死了,但至少家人可以好活,快!”
“我……”这人踟蹰地低下头,“我是秦人,虽是奴籍,可也是秦人,我不想烧秦王的东西。”
“那可不巧,”那人扯了扯嘴角,手中竭然发力,瞳孔把灯盘中的火苗倒映成一团巨大的怒火,咬牙切齿道,“我是赵人,我恨秦国。”
他兀自使劲,要凭一己之力推倒硕大沉重的油灯。
圆形灯座离地半圈,只要再加把力,马上就能倒。
另一人不想帮,可又怕赵高发现他的推却,便吞吞吐吐伸着手一副要帮的样子。
在二楼的刘队率绕过廊角,瞥到楼下的异样,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住手!”
他立即转身往楼梯跑去,“噔噔瞪”的步子踏得骇人,几乎要把楼梯给踏碎。
赵高在后面气得头顶冒烟,七窍生火:这两个蠢货,连个油灯都弄不倒。
但刘队率已经被调走了,他也就附和着怒指楼下:“你们!大胆!”
推灯的人被一激吓,索性撒开腿,爆发一声怒吼,用抱人摔倒的法子扑抱住大油灯,后退猛力一蹬,巨大的油灯轰然侧倾。
霎时,火焰横飞四蹿,灯膏、油脂斜泼而出,洒溅上帷幔、地板、木柱,火苗吸收到更多的燃物,在空中就膨胀成一团团张扬的火球,翻滚,喷焰,火星飙散,很快燎烧到帷幔的流苏,爬虫似的向上蔓延,转眼便吞噬掉一整面幔帘。
“你想死!”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刘队率步伐迅疾,已经冲至近前。
推灯之人是真的想死,头也不回,往火场里一跳,转瞬便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疯狂火人,朝着队率猛扑过去。
他当即抽剑,一击刺穿火人的肚子,大脚踹开,同时朝门外喊援:“走水了!速来灭火!”
院外很快骚动起来,愈来愈激烈的亢奋脚步夺门而入,守卫们拎着水桶、解下披风冲进屋灭火。
火势发展很快,顺着帷幔和柱子烧到了二楼,视野中火光凄厉,浓烟滚滚,现场一片混乱。
另一个内官吓坏了胆,软腿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有人、有人……”
“先把他押下!”刘队率单手拎着他胳膊扔给手下,“严加看管!过后送去讯狱!”
瞬息之间,“咻——”的一声急响划破混乱的火场,一把短匕准准扎中这小内官的左胸口,正中心脏。
鲜血洇出,他冷不丁地往前踉跄一步,跪下,趴倒,九成活不了。
“是谁?!!”
刘队率怒目回头,却没见着一个可能出手的人,他也想不出有谁会要杀一个小内官。
视线上升到二楼,那里空空荡荡,少了一个人。
“队率,”手下来问,“赵卒史呢?”
刘队率架起小内官走出火场:“应该已经走了。”
“那要去找么?”
他想起蒙毅的特别吩咐,摇了摇头:“不必,让他走。”
接着探了下小内官的鼻底,紧紧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