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从革仰面躺在车里,微睁着眼,表情痛苦地直哼哼。
荆轲伸去手:“吕公,我来了,把手给我。”
吕从革皱紧眉毛摇摇头:“动、动不了,好像伤了腰背。”
他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看来刚才是为了让吕仅和大家放心才说的“还好”。
“那我进来,您撑住。”
荆轲试探着踩踩车沿,只落下一小半的体重,车厢还能坚持,便朝上面打了个手势示意再放一段绳子。
车厢又吃了力,猛地往边上歪去几寸,碎石哗哗滚落。
荆轲当即抬手握拳,上面的绳子也立刻守住。
他的心蹿到了嗓子眼儿,砰砰砰狂跳,不自觉地吞咽一口。
吕从革也吓出一身冷汗,难受地闷哼两声。
老人家怕是撑不住了,必须得速战速决。
荆轲用匕首割掉门帘,腰腹一使力,抬起后腿,让自己呈现一种向前俯身、头下脚上的姿势。
这样就不用踩车厢,而能让上身慢慢通过车门,抓住吕从革,给他套上活绳。
他稳稳托住老人腋下,抬头高喊一声,让人们把绳子往上拉。
自己则双脚猛力一蹬,用力把两人蹬出了车厢。
就在离开车门的一瞬间,车厢受力向下坠去,卷着一片尘土沙石,轰轰隆隆掉落沟底,摔得四分五裂。
荆轲这边也被慢慢拉到了顶部,众人立即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帮他们解绳子。
段灵儿挤进人群,泪眼汪汪地看着荆轲。
她男人在前面冒险,她才不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后面呢,把儿子交给阿云就一个人跑了过来,看见了惊险的全过程。
见荆轲无碍,只是头上蒙了灰,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小声责备:“让你小心一点了,怎么还是这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荆轲无奈地拍拍她:“小灵儿连阿轲的话都不听了么?这不是没事了嘛,好啦,我还要看看吕公,他受伤了。”
吕从革闪了腰,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很快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抬到了远处的安全地带。
随队有两名游方医和两个药师,给吕从革做了一些紧急的救助才让他不是那么痛。
荆轲立即组织人手清点商队人数和伤亡情况,死二十人,伤十三人,损失惨重。
死者太多,还是在周围路人和村民的帮忙下才一趟一趟地把尸体从裂沟里运出,分别记录下他们的姓名,归类好信物,准备在回到濮阳后交还给他们的家人。
然后给了村民钱,让他们置办几口薄棺,把这些人就近掩埋。
车队在这里停留了整整一个白天,附近村庄的房屋也都毁的毁、塌的塌。
只能原地宿营,好在是秋天,晚上生火捱一捱也还是能过去,不过明显要比濮阳城的秋天夜晚冷了许多。
女人孩子们睡在车里,男人们守在外面,囫囵过了一宿。
次日天色未萌便又启程,这一路无人说话,更不曾有人笑过半分,死了那么多同伴,每个人心里都压了一座大山,只能闷头赶路。
又过一天,经过了一座不小的城邑,受地震影响严重。
城墙塌毁,城中哀嚎遍野,流民遍地,拖家带口、成群结队地朝旷野涌来。
看见吕氏商行的车队,还以为是官府派来救济的,当即一窝蜂围了上来。
要吃,要钱,要厚衣服。
每个人都灰头土脸,扒在马车的窗口拍拍打打、吵吵闹闹。
骑卫门话不多说,抄起弓箭就朝他们射去,大吼着将人群驱散,车队也快马加鞭冲出流民区,逃难似的疾奔而走,留下一串尘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