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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击筑的节奏乍然停下,高渐离这个巨响喷嚏打得尺板都掉到地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连串的狂喷乱嚏,眼泪飙了出来,身上还痒痒无比,手背也开始发红。
不好,难道是……
高渐离立即左右看看,寻找那个对他造成伤害的、不祥的动物。
只要一有狗靠近,就会是这个样子,喷嚏停不下来,严重时手指红肿没法弹奏。
真要命。
按现代的说法,那就是对狗过敏。
果不其然,身后有个黑黑的小家伙,胸口一撮白毛,脖上系着漂亮的锦绳,耳朵一竖一耷拉,正好奇地盯着他。
他的第一反应是跑,第二反应是抱着筑跑。
人一跑,狗就追,黑球还叼着他的尺板追。
黑球:你跑什么丫?我不咬人的,你掉东西了,我只是想把这个还给你!
“不要了不要了!”高渐离抱着筑头也不回地喊,“别追我!”
矜重的安静美男子在遇到狗后原形毕露,瞬间炸毛飞奔。
矜重?不要了!
安静?命要紧!
美男?保持住!
就算是狗口逃命,也要逃得俊美飘逸。
一席白衫在院中踏着满地金叶沙沙作响,成为秋季庭院里一道迷人夺目的风景线。
他回眸望狗,摔了个跟头。
筑琴轰隆一声被甩出老远,筑身裂了缝,弦也绷断两根。
断线的“噌噌”几声听起来是那么的绝望,今晚的演奏要泡汤。
高渐离没有完全跌趴,咔哒一声跪在地上,那是老膝盖着地的声音。
“先生没事吧?”
一道温柔的少女音自前方近距离响起,最先映入他眼帘的是绣着锦边的雪青色罗裙,接着是少女清秀嫣然的容貌,正关切地低头看着他。
“阿嚏!”高渐离捂着鼻子打喷嚏,慌张地摆摆手,“无碍,多谢姑娘关阿——嚏!阿嚏!”
小黑球腆着脸,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把嘴里的尺板吐给他,还用鼻尖往前拱了两下,啪叽一声坐地,哼哼唧唧求表扬。
高渐离要崩溃了,躲开两步:“别、别过来,在下不能近狗,还请阿嚏!还请姑娘赶紧叫走。”
喜欢狗的吕若压根就不明白什么叫“不能近狗”,对这句话置若罔闻,垫着帕子捡起沾了口水的尺板:“黑球,这是先生的吗?”
“昂。”黑球点点头。
她擦擦尺板,连着帕子一同递给高渐离:“给先生添麻烦了,若不嫌弃,就请连帕子也收下吧。”
高渐离用袖口遮住口鼻,警惕地盯盯小黑球,不敢过来拿。
吕若终于瞧出他怕狗,轻笑一声,上前几步交还到他手中。
高渐离这才伸手去接,一边还强调:“在下不是怕狗,狗会让我不舒服,必须远离,情急时甚至难以呼吸,还望姑娘见谅。”
吕若看见他红红的眼眶和红肿的手指,疑惑道:“先生的手……是因为狗才变成这样的?”
“是,”他一把接过尺板,又退开两步,怨念道:“只要离开狗,两刻之后自会消退。”
吕若抱歉道:“小女子管教不严,惊扰先生了,这便离开。”
她抱起黑球转身,看见一旁死得很惨的筑,忽然又折返回来。
害得高渐离一个遁逃跳到树后:“我不是开玩笑,真的别把狗带来。”
“先生……”她犹豫地开口,“是琴师?”
他轻点一下头:“是。”
“那方才那两曲,前一首纷繁寂寥,后一首激人心魄,都是出自先生之手?”
高渐离稍稍一愣,慢慢放落袖子:“姑娘能听出第一首的寂寥?”
“感觉吧,有一点,初听虽是兼具多国曲风的欢快曲调,但总觉得,先生心怀感伤,似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呃……”
她稍稍停顿,连忙谦虚地低下头:“这都是小女子的揣测,如有不对,还请先生指教。”
他感慨道:“这么多年了,姑娘是第一个。”
吕若试探道:“第一个什么?”
“能听懂我音的人。”
风起一阵,庭中落叶萧萧,两人的发带衣裙随风轻扬,一派浪漫的初遇场景,大概就是这样。(除了被狗追的那一段)
吕若抬眼看他,却撞进一双温暖深澈的眼眸。
浅淡的琥珀色,焕发着内敛灵动的光芒,像潭夺目的泉水,把人吸了进去。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先生……”吕若凝视着那双眼睛,“小女子有清热缓解的药膏,应该可以消除手上的红肿,还请先生在此等候,我这就去拿来。”
高渐离微微一笑:“好,有劳姑阿——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