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丹声东击西用逛女馆做掩护,傻头傻脑的守卫看不出来,秦王的耳目还能觉察不到么?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际遇,嬴政最擅长的就是潜伏下来、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放任嫪毐坐大,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直到赵姬给他生下两个儿子,这就成了可以铲除赵氏外戚的、不可辩驳的锋利工具。
按兵不动看着吕不韦膨胀,只凭一份质问书信就让他心甘情愿地自尽。
按兵不动……等着无刃剑的身影……
而按兵不动的前提是,一切尽在掌握。
眼下嬴政想见见姬丹、这个童年好友,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预谋,也不是因为他派人去接触韩子,而是想讽刺他的天真。
“你以为只要有了韩子,燕国就能变法复兴,就能与我大秦相抗衡?”
姬丹翻眼瞪他:“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嬴政:“我怎么听说,韩子谢绝了你们的提议,说是……”他朝旁走了两步,仰头想了想,“说是只会呆在秦韩,别国均无指望。”
“那是他没见过合纵的力量!”姬丹爆发出一阵怒吼,当即被左右近卫押住胳膊,他愤愤道:
“十二年前,信陵君带领五国合纵打得你们不敢出关你都忘了吗?今夏又被赵国李牧全歼十万,纵使秦国虎狼一般,终是邪不胜正,你不会得逞的。”
嬴政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眼角带着笑意:“邪不胜正?谁是邪?谁是正?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单纯,乱世只有胜负,没有正邪。”
话音刚落,他在姬丹身前两步停下。
高大的身形比姬丹足足高出半个头,气势压人,锋目凛凛,连旁边的黑甲近卫也要被比下去。
他平端着下巴,目光下瞥,高傲又冷漠。
姬丹怒目圆瞪:“你们秦国,靠收买各国君王身边的近臣来进谗,挑拨、分化君臣关系,无所不用其极,如此阴险卑鄙,难道不是邪吗?”
嬴政已经不想跟他搅了:“呵,夏虫不可语冰,不如你去问问那些收钱的,是寡人逼着他们收的吗?是拿刀架在脖子上威胁他们收的吗?都是他们自己!”
姬丹一时无言。
“一个李牧算什么,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又算什么,如果上层腐烂了,源头崩坏了,这个国家就彻底没救了。
“如果不信,你们大可向我秦国的官员献贿,看看有谁会收?有谁敢收?他们要是敢打一个钱的主意,那举家就要被黥面、被充为城旦去修城筑墙,永世不得归籍,为什么?是因为秦法!
“每一个秦人都信秦法如信神,法,是千秋治国之法,是万世立国之本,是当世能够归为一统的基石!
“没有坚实的律法,国不国,军不军,你们几国蝼蚁拿什么跟我大秦相抗?国家后方松散薄弱,纵使有百万大军,寡人覆手便能捏成齑粉!谁又能奈我何?”
他越说越高亢,声音振聋发聩,雄心气吞山河,大袖一挥,像是拂去了百万大军。
姬丹眼中刚才还闪烁的光,瞬间黯淡,低头不语。
嬴政徐徐呼出一口气,荡了下袖摆,音色恢复冷静:“你们想跟秦斗,也得有这番底气才行。”
说罢转身走回王案,背对姬丹道:“寡人放你回燕国。”
姬丹猛地抬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到头来你会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等我秦军兵临蓟城,让你也尝尝……”他停了停,想到痛处,眉心一抽,“……那种无力无助的绝望,是你欠我的。”
姬丹嘴唇忽然干涩,心虚地舔了一口:“……原来你还记得。”
嬴政:“怎么可能忘?”
凡是伤过我的,便要一一讨回。
……
……
蓟(jì)城:燕国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