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清风拂过,
陈闻之双眼合拢手指轻轻松开,手中的信纸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摇曳着轻旋转着,最后稳稳的落入一人的指间。
“原来如此。”
徐闲细细看着手中还沾着血液的密信,白纸黑字用正楷书写,行笔缓慢含蓄,有顿无蹲,收笔不苟,法度森严,字里行间无不透着“规矩”二字。
可细细看清上面书写的字后只觉得这方寸纸张上除了迂腐的“规矩”二字外。
还带着难以名状的波澜壮阔。
古籍有言;
“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可作楷模。”
故名楷书。
自己与秦清堂不过一面之缘,
可便是如今都还记得御花园中秦清堂气的吹胡子瞪眼跳上木桌破口大骂的场景,当时想来不过是一迂腐老头罢了,如今看来确是自己走眼了。
除了文人墨客那股子迂腐气外,
该有的风骨也一样没少。
败,
你陈闻之身死北地凉州,
以身报国马革裹尸;
我秦清堂死守上京宫门,
我辈文人仗义死节;
有风骨的文人和赳赳武夫一样值得尊敬。
“厚葬!”
徐闲嘴唇轻启,将信纸对折塞入信封之中又轻轻的放入陈闻之的怀中。
“等等!”
魏明辅不知何时走到了徐闲身前,目光在陈闻之的尸体和徐闲身上不断地游走,嘴唇有些发白,四周那森冷的铁戟还是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并不是恐惧死亡,如果求活的话也不会留在这北地凉州了,其实死亡对于自己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吧,至少还能落一个
“叶落归根!”
“这个道理咱阉人比谁都要看的分明,陈公不应该埋在北地。”
魏明辅硬着头皮开口道。
“陈公,故乡各处?”
徐闲细细打量着魏明辅,沉声问道。
“南地,秣陵县。”
魏明辅仰头直言道。
“你带他去?”
“此去秣陵县一千三百余里路途,当真?”
徐闲开口问道。
“以命相护!”
“入葬之后我自入黄泉为陈公作伴。”
魏明辅目中神色坚决并未因一千三百里归途而有半分动摇。
其实心中还藏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既是为陈公作伴,也是为陛下探路。
当陈闻之死的那一刻,或许大庆就已经亡了。
可人呐,
心底总得留着那么一份念想不是?
“嗯!”
“可要马匹盘缠?”
“不必了,就一步一步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吧,也让陈公看看沿途错过的景致。”
魏明辅从陈闻之的尸体上抽出箭矢有细细的用白布裹住伤口。
看着很蠢,
或许尸体背到半路就已经臭气熏天满布蛆虫。
可徐闲始终没有开口询问,
尸体埋入土中同样是这一副场景,
何不在最后看看这自己守护了一生的万里河山?
毕竟过不了多久这河山万里就要换个人当家了。
“保重。”
春风刀脱手而出,庆国大纛应声而断,飘荡的旗帜盖在陈闻之的尸体上。
“谢谢!”
魏明辅很是细致的讲陈闻之的尸体包裹好,弯腰将尸体扶起微微一沉将尸体背在身后,又扯下一块白布稳稳的固定住。
“派一队碟子暗中护送吧。”
徐闲望着魏明辅蹒跚的步调轻声开口道,战场上四周自有人隐去跟在那魏明辅的身后,不露痕迹远远相随。
“坐会吧。”
徐闲缓步走上小山丘,找了个平坦的地,也不嫌脏一屁股便坐了下来,这些日子平蛮又长途奔袭回援凉州心神已经绷紧到了一个极致,如今大战落下帷幕彻底松弛的一刻人莫名的有些恍惚。
四周的凉州兵卒见徐闲的模样也不打扰,只是安安静静的开始打扫战场,亲卫围在山丘下席地而坐这这日子也够累的,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住,可他们还是一声不吭的扛了下来。
“唠唠嗑?”
马有粮看着徐闲手中把玩着的烟杆很是自然的递出一带烟叶。
“嗯!”
压入烟丝,马有粮自有火折递上。
“呼,这一仗算是结束了,大庆气数已尽。”
烟雾从口中吐出形成一个圆环缓缓飘散在空气中,徐闲看得久久出神。
“殿下,你说似陈闻之秦清堂一类的人再多些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场上沉闷了许久马有粮点燃烟斗,咂嘴道。
“历史从来没有如果。”
“若真要再多一些的话,我还是会拼命的杀光他们。”
“道不同不相为谋,越是心志坚定的人站在不同的立场上越是强大的敌人。”
“马叔,我说过为万世开太平!”
“不还能不能做到,我想试一试。”
“在此之前挡在路上的人无论是谁,我都会让他死去!”
徐闲深呼了一口气,此时已至破晓,
天地间有白光亮起,
徐闲坐在山丘之上,
天地黑白以腰为界,
山丘之下是万千尸体累累白骨,残戟断剑无数,落下的白光从徐闲身后漫过,强行为这萧索的黑白画面中挤入一份光明。
铁骑收拢,遥遥往山河关而去。
……
龙虎山,
位于凉州地界,
作为天下三大道教祖庭之一,
与真武山,武当山相比鲜少有出声的时候,于天下江湖而言甚是低调,于凉州侯府而言同样存在感极淡,只在凉州乡野百姓口中偶尔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