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王太虚对你如此服气。”薛忘虚转头看着丁宁,微笑着轻声说道,“不只是拥有拨开云雾的能力,巧言令色,用大义压人这些事情,你也擅长到了极点。”
丁宁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玩弄权术,用大道理来唬人的本事,这些山野匹夫,怎能和长陵人相比?”
薛忘虚哈哈地笑了起来,道:“只是不知道封家还有什么花样。”
“见招拆招。”
丁宁看了他一眼,“最好的辩士根本就不会给对方出题和说话的机会。
薛忘虚想了想,道:“有道理。
在他声音响起的瞬间,一股柔和的天地元气从身体里沁出。
薛忘虚和丁宁的步伐似乎和平时没有两样,然而在下一瞬间,两人的身影,却是快得无法想象,路上的行人,只感觉头顶一侧的屋檐间有风吹过,眨眼之间,却只看到两条淡淡的身影,如云鹤渺去。
火德殿前,竹山县的贵人们已经相继到场,在准备置香和盛放供品的案台两侧相继就坐,但最前的一排依旧空着。
和往年一样,这些位置是留给封家老爷和他的儿女们们的。在竹山县的人看来,封家
兴旺,竹山县才能继续安定繁荣。
封清晗年岁尚小,在竹山县极其有名,一干杂事不需他插手,所以在和一些贵人见
礼之后,便只是静立一旁。
道路已然异常拥挤,人群如潮水一般,只是在拾着灶神、跳大神的队伍经过时才会
分开。远处的人想要挤到这火德殿前,要花去不少时间。
封清晗的眼睛突然微微眯起,稚嫩的脸上涌起一层淡淡的杀意。他看到远处的屋檐
上,一道白色的云气以惊人的速度掠来。
火德殿前拥挤的人群里,有人也看到了这幅异象,声声惊呼不断响起。
在那道白色的云气里,隐约可见两道人影,和传说中腾云驾雾的剑仙没有任何区别。封浮堂深吸了一口气,他身为封家最得力的管事,自然比封清晗要持重。此刻他心中没有封清晗的那种期待,反而隐隐有些不安。
薛忘虚落于场间。
已然落座的贵人之中,自然也有不少修行者,他们都感觉到那股云气之中磅礴的天地元气,与他们的修为境界相比便是天差地别。
大家都不敢出声,场间一片寂静。这种寂静往外扩散,火德殿周围的人群安静许多,不再喧闹。
封清晗自然清楚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已然到了何种境界,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畏惧,嘴角反而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在薛忘虚身后的丁宁身上。
丁宁站在薛忘虚身后,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敏感地感受到封清晗不怀好意的眼神虽然此刻他连封清晗的身份都不知道,但已经隐约猜到某种可能。他甚至没有回望封清晗一眼,只是不自觉地轻轻摇了摇头。
封浮堂上前,依旧恭谨地对着薛忘虚行礼道:“薛洞主今日怎么改了主意,要来观
礼。
薛忘虚转头看了丁宁一眼,又看着封浮堂淡然一笑道:“昨日他说我虚伪,今日你我就不要这么虚伪了。”
封浮堂的面容微僵,轻声道:“今日有王后的书画供奉,在这种场合……恐怕不太合适吧?”
薛忘虚平和道:“自然是在观瞻了王后的书画后,再为竹山县民众助兴。”
封浮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既然如此,请薛洞主入座。”
薛忘虚淡淡说道:“已然坐得久了,站着便好。”
封浮堂沉默不语,恭敬地退下。
既然不再虚伪,便没有人再理会薛忘虚和丁宁。
已然落座的竹山具贵人们看着薛忘虚对待封浮堂的态度,已隐约猜出他们不是来捧场,而是来寻仇的,眼神中便也都露出冷嘲之意。
巡游了一圈的灶神像首先落座。接着跳大神的队伍围绕着灶神像更加卖力地跳着,各种供奉上贡桌。
几乎就在贡品摆放完毕的瞬间,外围的人群欢呼声四起,一方轻楚行了在最前,輦上帷盖锦绣如团,看上去华贵异常,却没有坐人,只是中间放置着一块玉版,正中有一卷锦面的画卷。
这方辇后,紧随着步行的便都是封家的人,其中一身素色禅衣,一尘不染的封千浊便位于最前。两侧的民众对封千浊显然是尊敬到了极点,甚至有不少人沿街跪拜。
看着这样的景象,丁宁面容依旧平静至极,如浪潮中的岩石。
薛忘虚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看来他对这地方的郑人的确不错。”
丁宁用清冷的语气说道:“若为人真的不错,在巴山剑场被大军攻破的时候,他就应该和其他同门一起战死。”
封千浊行至香案前。这一路,他甚至都没有看薛忘虚一眼,在周围山民无比尊敬的呼喊之中,他也没有半分骄纵的神情,始终保持着谦恭,好像他身前的楚架上不只是供奉着王后的画卷,而是坐着王后本人一般。
他第一个上香,然后开始讲话,和往年不同,今日他所说的重点,便集中在王后这
幅画卷上。
话题自然是王后如何宽厚,对竹山县如何关爱有加,一年一度的灶神庙会,王后还
亲笔绘制了一幅寓意吉祥的画卷,为竹山县百姓祈福。
“王后”这个称呼不断在丁宁耳边响起,他低垂着头,平静的脸上缓缓浮起一层冷意。
他在心中冷讽地想着,若那个女子真的那么宽厚,对郑人关爱有加,为什么当年郑
国被灭,无数郑人在苦役和迁徙途中死去的时候,却未见她站出来说一句话?
庙会很快进入了最高潮的部分。
在竹山县民众山呼“王后千岁”的如雷声音里,封千浊无比庄重地对着那幅画卷行
礼,然后取出画卷,行至灶神像前,解开捆缚在画卷上的金丝线。
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场间迅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很想看看,王后的亲笔画卷里
到底画的是什么。
丁宁也很想知道,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拾起头。
封千浊的双手异常稳定,画卷在他手中缓缓展开。
片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许多人甚至都惊惧得浑身颤抖起来。因为封千浊此时展开的画卷上,竟然是一片空白,这种异样的白透露着用言语难以形容的冷意,让人联想到荒漠苦寒的雪地。王后赐画,然而画卷上却空无一物,只有一片雪白苦寒之意,这意味着什么?难道竹山县有什么地方做错了,王后在用这幅画表达警告之意?
一缕缕红色从空白的画卷上沁出。苦寒的雪地里出现鲜艳的红色,然后所有人看到,这是一株热烈开放的红梅。在这株红梅完整地出现在画卷上的瞬间,前方也出现无数缕鲜红火气,它们徐徐升起,在空中形成无数朵红色的花朵,令整个火德殿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
“苦寒尽消,红梅怒放……这便是苦尽甘来!”人群里,有人喊出这样的声音。
众人的恐惧和惊疑完全消失,看着那些火气凝结成的花朵,他们眼中只剩下了敬畏和感恩。这样的景象,这样的威严,对于他们而言,便是真正的神迹。
“王后的境界比我高。”感受着那些骤然形成的无形符线和空气里柔和的天地元气,薛忘虚凝重而尊敬地轻声说道,“恐怕距离第八境,也只差最后的破境而已直至此时,封千浊的目光才落在薛忘虚身上。都到了这样的年纪,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难道看到这样的画卷,还想着要在今日置气?
他不明白薛忘虚的想法,忍不住轻轻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