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事已经极为明了,”皇帝接过话头,“吾儿日后要多学识人之术,莫被此等奸臣迷惑了眼睛。”
懿王看着这些充足的证据,终于语塞,从而转惊为怒,带着颤抖的声音奏请道:“请陛下处斩这叶永甲,夷其三族!不然无法警示世人。”
懿王的这段话,彻底让叶永甲绝望了,他面带着微笑摇头叹息,不知此刻该作何情绪,仿佛置身于茫茫无际的荒野,既觉恐惧与悲凉,又觉空虚与解脱。
“吾儿莫急,朕会处置此人的,”皇帝紧接着说,“但如今尚未调查完备,尤其是存肇的事,让蓝渊一案也有了许多疑点。若太子之病因此痊愈,朕就可以放手政务,继续退闲了。”
遂令将叶永甲打入诏狱,审理之事全权交与陈同袍;宴会就此停止,佳肴尽撤,宰相宿宗善颇为失落,只好率众官散去。
曾粱也经历了这一场风波,想来仍是触目惊心,心中愈发不安,于是不惜脸面,待天早去见湘人,呈上了蔡贤卿给他的那封书信:“曾某一时贪心,受了叶党蛊惑,欲尽吞数百亩良田。如今那田地我也不要了,望良侯网开一面,帮我烧了它,切莫声张此事。”
过湘人翻阅了一回,又惊又喜,几乎要一跃而起了,暗想:‘真乃天助我也!有此书信,可制叶党于死命了!’旋即与曾粱道:“大人既肯向过某坦露心迹,过某也愿把您当做自己人。我看书信先别烧了,您暂且留着,待有用时我再去取,怎样?”
曾粱皱眉道:“叶永甲已犯篡逆之大罪,足以论死,还需用它来做证据么?不仅于事无补,万一被人知晓,还会连累到我们清流。”
湘人笑道:“您只知其一,并不知其二。叶永甲已经逃不掉了,我这是在为那些党羽做打算。”
曾粱仍旧忧心忡忡,但鉴于如今的局面,唯有依附陈党才有生路,便不再争辩,将书信重新揣回怀里,道了告辞。过湘人转头一看自鸣钟,见已过了巳正一刻,思量着应早些审出供词来,便一整衣襟,快步走进诏狱。
诏狱的最末一层,光线是最为晦暗的,稀薄的空气中又夹杂着潮湿和血腥的味道,使人每喘一口气,都像是遭一回折磨。叶永甲只带着一副手铐,蓬头垢面,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监房,来到过湘人面前。幸而他尚未受多少拷打,身上无一点血渍,衣物也整齐地穿着。
“叶大人,没想到你我竟这样相见了……”过湘人阴毒地笑着,“请跪下吧。”
叶永甲扫视四周,装作没听到。湘人大怒,亲自走上来,在他膝盖上狠狠踹了一脚,叶永甲顺势倒下,却未吭声。
“你是刑部的官,应该知道这监狱里的滋味,”湘人在他身旁不住地走动,“不跪可以,但要不交代,会让你死得比凌迟还痛苦!取纸笔来!”
狱吏将纸送到叶永甲面前,正准备厉声吩咐,却看他一把夺过纸来,用力撕了个粉碎。
“我早晚是死罪的命,早一些最好。”叶永甲捏着碎纸,云淡风轻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