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认识这个舰队指挥官了?”保罗问道。
郭怀一微微摇头:“并不认识,只是前些时日,有朋友自福建来贸易,饮酒欢宴时,谈及有这么一个人,知晓一些他的消息。”
保罗想了想,对船长说:“把何翻译叫来。”
过了一会,另外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了甲板上,他也是汉人模样,却是荷兰人打扮,亚麻衬衫,黑色马裤,看起来有些洋气,手里还有一根乌木手杖,走起路来,颇有仪态。
这个男人名叫何斌,是荷兰人统治大员一带的翻译,也是郭怀一的旧相识。
二人是结义兄弟,而在他们一起结义的人里,还有许多名人,比如福建那位闽海王郑芝龙,二人同属十八芝。
当年十八芝结义,后郑芝龙接受招安,十八芝分裂,部分人与郑芝龙一起归顺朝廷,有一部分继续为盗,被郑芝龙联合朝廷剿灭,而何斌与郭怀一二人则来到大员安置,归属了荷兰东印,度公司。
只不过,二人在保罗那里的待遇并不相同。
相对来说,保罗与何斌更熟悉一些,二人一起工作多年,交情匪浅,而郭怀一,因为是华人头家,很多时候会团结其他头家、海主,与保罗为代表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讨价还价,比如保罗想要提高人头税,仅仅是表露了这个念头,就受到了郭怀一的施压,没有成行。
但在重大问题上,保罗更相信郭怀一一些,这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何斌只能算是寓居大员,与福建来往很多,而郭怀一呢,一家老小都在大员,置下家产田亩,是东印,度公司的顺民。相对来说,郭怀一比之何斌更不敢出卖东印,度公司。
“我的消息来源于福建来的一位商人,当日夜宴,何翻译也有参加。我那朋友说,李肇基是最近几个月才出现在广东的,是突然冒出来的,先是广州出现了被海盗掳走的商民,说是李肇基救出来的,后参与了英吉利船队来粤的事,在这件事里,他就成了广东与广西两个省的总督,沈犹龙大人的助手。
我之所以认出来,是因为他的商社名叫东方商社,而保罗大人,您看那旗帜,上绣有一条青龙,在我们民族的文化里,青龙代表东方。您再看那那三艘船,两位亚哈特船,一艘福禄特船,而传言英吉利船队是一艘亚哈特一艘福禄特船,这也似乎能印证。
当然我从未见过一位大明的商人,拥有这类泰西船只的。”郭怀一娓娓道来。
保罗皱眉:“如你所说,这个李掌柜为沈总督服务了的?或许这个商社原本就是他的产业。”
“这我并未得到确凿的消息,但我想有这种可能。”郭怀一说。
保罗看向何斌,发现这个家伙的脸上多了一些诡秘莫测的笑容,保罗问:“何翻译,你有什么补充的吗?”
何斌呵呵一笑,摇摇头:“并没有,总督大人,不过看眼前的状况,我认为可以与东方商社接触一下,总督大人,我去一趟,如何?”
保罗点头,但转而又摇头:“不,我先写一封信,确定谈判的时间和地点,再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何斌没有坚持,而是拿出了纸笔,按照保罗的意思,写了一封信,继而把这信交给了前来联络的土人。
似乎在谈判的细节上,东方商社也有不好决断的,因此拖延了一段时间,保罗借机把遗弃在岸边的卡尔救了上来,而何斌眼见许久没有回信,于是拉着郭怀一到自己的舱室里休息。
“老郭,你说起谎来,真是脸不红气不喘。”何斌打趣说道。
郭怀一虽然与何斌是把兄弟,但二人关系并不怎么好,这么些年来,郭怀一一直联合其余头家,为大员的华人争取利益,但何斌呢,为荷兰东印,度公司服务,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我只是觉得,大员岛上多一个明国势力,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郭怀一淡淡说道,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一直有一个担心,现在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大员一带已经征服了大部分的土人村社,如果再大败了西班牙人,就不存在任何威胁了。
到时候,治下百姓还不是随便其拿捏,华人的处境会更为恶劣。
何斌呵呵一笑:“你应该知道,保罗是一个残暴的家伙,如果让他知道你欺骗他,结果会很惨。”
“是吗,何斌,如果他知道,肯定是你出卖我的。”郭怀一眯眼说道,脸色阴冷,吓的何斌不敢再说话。
其实郭怀一刚才为保罗提供的有关东方商社的消息并不是假话,相反,全都是真话,只不过,他没有把真话说全。
其实所谓福建来的朋友就是郑家派来的代表,自李肇基离开内伶仃岛之后,郑家就对其去向一直很关心。郑鸿逵与沈犹龙一样,在见识了李肇基的能耐之后,也认为他会成为劲敌。
只不过,李肇基消失了,想要做什么也做不到,于是就借助商业网络,委托各地的朋友、暗桩查李肇基的消息。
郑家来人是把李肇基的事说的很透彻的,尤其是李肇基与广东总兵林察、总督沈犹龙之间的恶劣关系,就是怕李肇基狐假虎威,骗了各地华人,为其提供服务。
所以说,二人对李肇基的底细基本是清楚的,可郭怀一还是有意无意的暗示保罗,李肇基的身后有两广总督沈犹龙这么一个大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