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奇跌倒在了布满血迹的地面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挣扎尝试着再次爬起,却始终没有成功。
一击功成的满洲莽汉此时摘下了头盔,孙奇这才认出这人正是之前自己在山坡上看见的那名满洲军官,他蔑视地看着孙奇,冲着地面吐了口唾沫。
充满狠辣意味的满语从他的口中说出,孙奇虽然听不懂,但他猜测这是在下令要杀死自己,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周围越来越近的满洲兵,目光不喜不悲。
他慢慢将头扭正,看向深邃蔚蓝的天空。
殿下赏了我五十亩地呢,足够弟弟妹妹和父亲富足的生活下去了,心中这样想着他突然解脱般地笑了起来。
“扑哧”,长矛扎入肉体的声音次第传来,孙奇的双眼看着天空慢慢失去了神彩,只有脸上的笑容不变,那笑容传递的意味是那样的明显:不惧死亡,充满希望。
这样鲜明的对比实在太过明显,即便连这些凶残的满洲人也感觉到了一丝违和,轻柔的风儿悄悄吹过荒村,将此地的血腥味稍稍吹散了些。
寂静的荒村中满洲兵已经离开了,只留下无主的尸体被血腥味吸引来的乌鸦和野狗啃食干净。
他们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抹痕迹也被消除,谁都不会记得发生在这个荒村中的小小战斗。
孙奇在荒村的被伏击是一次特殊的交锋,但并不是个例。
在同一时间,明清双方数不清的探马斥候们在延平府左近互相埋伏、遭遇、厮杀、死去,为这场战争做足了前戏。
前期互相之间的刺探厮杀一直持续到杨彦迪率领大军出现在延平府城外后才宣告结束。
杨彦迪率领着西军五军加上中军的神机镇和新编的四个军镇总计三万大军在延平府城外安营扎寨。
而延平府内则聚集了一万广东绿营和五千福建绿营,分别由王永誉和万正色亲自率领。
整个福建乃至整个神州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闽江边上的这座普通府城延,无数人担忧着、期待着、煎熬着,迫切想要借由此次战事的结果窥探出未来到底会向何处发展。
不像关注着这场大战的局外者们那样焦急,身处于其中的杨彦迪、王永誉和万正色三人都没有露出一丝急躁。???.
明军抵达当日早早地安营扎寨,养精蓄锐,城内的清军也没有表现的如临大敌,只是在夜间额外增加了三次巡逻,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仅从表面上来看,明清双方对此次的战事都表现的信心十足,双方均无破绽露出。
这战不太好打啊。
在搭好的中军大帐内,杨彦迪轻轻摇了摇头把对此战的负面情绪甩出脑海。
既然殿下已经决定要打,多想无益,无论清军看起来多么的众志成城,总归要手底下见真章。
何况他杨彦迪的性格是最不吃坚决抵抗的那套了,他一直笃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坚决的抵抗意志是有用,但并非取胜的关键。
好在何祐和江胜已经帮杨彦迪处理好了其他方面的军事布置,他只需要专注于眼前的战争,全力以赴拿下延平就好。
明军除了杨彦迪在延平府聚集了大军外,何祐还派遣甘孟煜率领着弘仁镇分别前出至寿宁、福鼎、蒲城等地,征调当地民众广设堡垒。
随后毛兴率领着中军四军镇分散进驻这几县,配合着勾连的堡垒力求确保福建北线的安全,防备浙江的清军。
何祐则亲自率领北军,沿着古田、闽清、永春一线依靠县城戒备防守,谨防西边的姚启圣趁机绕后突袭。
水师方面在江胜的调派下,澎湖水师全军进驻海坛岛,占据了伪清福建水师原本的水寨。
江胜亲自率领主力舰队出击全力袭扰、封锁三门湾、台州湾、温州湾等浙南沿海地区,进一步加剧了浙江局势的混乱。
同时王隆则率领着宁海镇和平海镇两支水师偏师直抵长江,在入海口处击退了伪清的长江水师后,明军的战船长驱直入,在长江上游弋横行,给杰书率领大军过河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琼州水师也没有闲着,在邱辉的率领下琼州水师在广东沿海大肆劫掠,以防止吴兴祚再往福建派遣援军。
在水师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琼州和东宁安全无虞,郑克臧命令留守在东宁的东军和驻守琼州的南军各自再调集三个军镇增援福建。
明郑此刻基本将全部的身家都聚集在了福建进行这一场豪赌,若是赌赢了便是大业的第一步,若是输了那就一切休提,该逃逃该降降,兴复汉家江山将只能再等下一个二百年了。
视线转回到延平府,杨彦迪在休整了一夜后,第二日仍未立刻展开进攻,他派出探哨多花了一天的时间仔细摸清了延平府四周的地形和四面城墙的特点。
与杨彦迪的谨慎不同,城内的清军信心十足,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王永誉信心十足,他觉得坐困孤城绝非上策,力主出城野战击溃明军。
“根据姚总督的消息,眼前这支明军中有许多降卒和新兵,正是出城野战一击定乾坤的好时机,怎么样万大人,是否愿意与本将军共同建此不世之功?”
万正色恰好与他的想法完全相反,他主张据守坚城借此消耗明军的力量,他摇摇头拒绝了王永誉的邀请,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王将军,我等的任务是力保延平府不失,圣上下的命令很清楚了,大军决战自有康亲王他老人家,我等只需在这里消耗明军力量等王爷到后配合着一举歼灭郑逆即可,还是莫要冒险了,对面统兵的可是那个杨彦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