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也明白过来,秦扬感兴趣的并不是这几个梨。
“小哥你是问飞鹰骑?”
“哦?老人家也知道飞鹰骑?”
老头“嘿”了一声:“年纪大的谁不知道飞鹰骑?现在的年轻人……小哥你想听,就给你好好讲讲。”
秦扬将旁边一个马扎用脚钩到身边,顺势坐下,拿起梨子啃了起来。
“老人家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
……
晋国西北部和胡夷接壤,胡夷多为游牧,擅长骑马射箭,经常南下劫掠。百年来,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西北晋人身材高大,又不惧艰苦。十二年前,晋国在北地募兵,精挑细选当地青年,组成一支五千人精骑,正是最初的飞鹰骑。
这批青年大多与其有血海深仇,又经严格训练,配上最精良的装备和战马,战斗起来非常剽悍,甚至比胡夷还胡夷。
曾有猛人交战时将胡夷骑兵胳膊砍下,拿起来如羊腿一般生吃大嚼,一边啃一边继续挥刀砍杀,其他胡夷骑兵看到后吓得肝胆俱裂,胆小者直接从马上摔落下来。
如此勇猛,自然所向披靡。在成军后的第二年,便创下五千人击败两万胡骑的惊人战绩。随后三年内,把胡夷打的退回大漠千里。十年来不曾再敢大规模侵扰边境。这批最初的飞鹰骑,用五年无一败的战绩,震惊了全天下。
后来飞鹰骑规模扩大,也不再以对抗胡夷为主,但兵源依旧是从晋西北之地招募。
“晋楚开战,飞鹰骑也从各地调到前线。临阳城西有飞鹰骑的行营,三天之内来了四批,方才那批人马是第五批,听说飞鹰骑的统领将军也从北边调来了。”
“原来如此。那老人家您知道飞鹰骑的统领是谁吗?”
那老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扬,“小哥,你要是不知道飞鹰骑的故事,老头子我还能理解。可飞鹰骑的统领,天下第三的关定边都没听说过,也太不像话了。”
天下第三?关定边?
秦扬满腹疑惑,可见老头有些不悦,便不再追问,以免得被人发觉不对劲。
之后,他继续向城西游荡,但小心了许多。按老头说法,城西行营的飞鹰骑应该刚刚从晋国各地抽调过来支援西江前线的,但毕竟他和琅原的飞鹰骑是“老朋友”了,能避讳还是避讳为好。
行到城西一家茶楼附近,看门前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秦扬抬头看了看,那茶楼看起来古朴无华,里面隐隐有些喧闹,并无什么特别。
秦扬觉得好奇,就凑近看了看。
门前烧水的小二看到他:“这位客官,您是喝茶还是听书?”
“有什么分别?”
“您要是图个清净喝杯茶,就坐一楼。您要是想听白爷说书,就上二楼。不过我得提前跟您说,到了二楼可不一定有座。”
想到刚才和卖梨老头的对话,秦扬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坊间之事。
“上二楼。”
小二一听,扯着嗓子喊:“二楼贵客一位。”
秦扬进店一看,一楼人也不少,可远不至于没有座位。
上了楼梯后,光景跟一楼完全不同。只见人满为患,桌桌坐满。
二楼最里放了道屏风,屏风前摆了条黑案,一老人穿着长衫,手执惊堂木,旁边坐了个身着蓝袄抱着琵琶的妙龄少女。
“那猫妖就要吃了王家公子,却看王家公子脖子上戴的玉佩,正是它十年前还未成精时所见——”
秦扬走近,只见老人啪地一声摔了下惊堂木——
“若知猫妖和王家公子后续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老人似乎用力太多,咳嗽起来,旁边的少女轻轻搀扶住他。
喝茶听书的客人们,有拍手叫好的,有急催接着讲的。
“白爷,你就别逞能了,让您孙女讲讲《名将谱》吧?”
“就是,该让她接班了!”
“嘿嘿,那些岁数小的,有几个是冲您来的?”
说书的老人无奈摇了摇头,坐到一旁歇息。旁边的少女回到座位,抱起琵琶,指尖灵巧一拨,只凭一个音符便扣人心弦,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秦扬这才注意起少女的面貌。
少女有种掩盖不住的忧哀气质,再仔细看,可称得上眸光似水、肌若凝脂,怀抱琵琶之态仿佛芙蓉并蒂。
柔细的手指在琵琶弦上若有若无地轻扫几番,淡淡的绣眉随之微蹙,仿佛使得所有宾客的茶盏之中,多了几分边境风沙的苦涩。
“剑荡八方撼山岳,秋意煞人摧残叶。不见关河三万里,唯闻大漠西风烈——”
琵琶再一转,肃杀之意顿时涌起,仿佛刀剑碰撞,千军万马来袭,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丫头,之前说的是秦国天下第一的岳诚,这次该讲齐国的叶无归了!”
岳诚、叶无归、还有卖梨老头说的关定边……秦扬仔细一想,很快反应过来,方才少女唱的那四阙,应该是每句里藏了一个姓氏。
正好旁边有人离开空了个座位,秦扬赶忙坐上去,津津有味地听着。
待听到叶无归三岁时一掌打死了老虎,秦扬觉得有趣,不免揶揄。
此时,对面有人问:“小兄弟,你怎么看那叶无归打虎?”
秦扬侧过身,这才看到桌子对面坐着的人。此人三十出头,一身墨绿锦袍,身材魁梧高大,须髯颇长,浓眉虎目。
秦扬抱拳回礼:“寻常人都知道,三岁孩童打死老虎纯粹无稽之谈。不过既然是名动天下的武将,必然有过人之处。坊间把他们神话,也不足为奇。既是来听书,博个开心,也不用去细细考量。只可惜——”
墨袍男子见秦扬说话有几分见地,便问:“可惜什么?”
“只可惜,我更想听听关定边的故事。”
男子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随后摆手:“关定边不过一介武夫,砍过几个胡夷,有什么可听的,我倒觉得不如打老虎的叶无归有趣。”
秦扬正准备接话,却听身后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公子哥打扮、长得獐头鼠目的纨绔子弟,抓住了少女的皓腕。
这人目露淫光,眼斜嘴歪地垂涎着少女。旁边的白老头想要阻拦,却被几个下人推到一边。
“请自重!”
少女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