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博瀚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说道:“人都堵到大楚门前了,林侯爷是觉得朝廷的脸丢的不够吗?若不杀一儆百,今后人人都学着这群无法无天之人叩宫请见,朝廷还有什么威严可言?是不是事事都要向无法无天之人妥协才行?”
林枢听到此处,也大致明白了齐博瀚的心思。
说白了还是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陈规陋俗,维护他那套愚民治国之策。
于是林枢也不再保留,直言驳道:“三十四年,王益严,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齐阁老是不是觉得咱们大楚也要学学周厉王,尝试堵上老百姓的嘴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下官不信这点道理齐阁老会不懂?”
“你!”
齐博瀚被林枢怼得无言以对,重新组织了语言准备再次出口时,只听耳边传来几声轻咳。
堂中众人几乎同时看向发出咳声的上座之位,只见内阁首辅魏庆和缓缓起身,笑呵呵说道:“好了,莫要争了。先由本阁出宫去尝试劝一劝,若是劝不动了,再议不迟。”
“阁老不可!”
魏庆和的决定吓到了堂内所有人,只见所有人都阻在了他前行的道路上,纷纷出言劝阻。
开什么玩笑,这会那群举子都已经红了眼,万一其中有人心怀不轨,老爷子怎么可能安全从宫外回来?
就连林枢也没想到老爷子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心生敬佩的同时也有些惭愧。
魏庆和双手微抬,将堂中的纷扰压了下来。
只听他缓缓说道:“不过是一群孩子义愤之下的冲动,咱们作为他们的先行之人,怎么可以动辄严法教训?莫慌,莫慌,想来他们既然心忧国事,能冒险叩宫请见,自然都是好孩子。本阁出去跟他们谈谈,说不定他们还会卖本阁一个面子……”
钱千里急了,直接拉住想要迈步往外走的魏庆和,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还是我去吧,首辅乃国之柱石,冒险不得。”
“你去与我去,有什么不同?”
魏庆和一脸的随和,笑呵呵将钱千里的手拉开,扫视了一圈四周的人后,拍了拍齐博瀚的肩膀:“安心,不过是群孩子冲动之下的冒失行为,顺天府的大牢还是空着的好。”
随后他跟众人说道:“还请诸位给老夫让个路,容老夫出去同这群孩子聊聊家常!”
十年首辅,积威甚重。魏庆和的话音刚落,陆陆续续众人默默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唯有林枢还立在原地,正好堵在内阁正堂的大门处。
林枢叹息一声,作揖拜道:“阁老,还是下官去吧。”
“哗!”
在片刻的寂静之后,正堂中又是好一阵的吵杂议论。唯有钱千里心中涌出一丝担忧,不过在看到站出来的贾琏后,便欣慰的含笑点头。
魏庆和却没有同意林枢的建议,反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虽说你是六元郎,可还比不过老夫这个内阁首辅。等你什么时候当了内阁的首辅大臣,再去不迟!”
林枢苦笑道:“估计您老这一出去,今后便不会有这等事发生了。容下官给阁老当个人行拐杖,扶您出宫可行?”
贾琏也走到魏庆和跟前,拱手说道:“末将也愿一同前往,别的不说,万一人群中真有人图谋不轨,有末将在,护住阁老还是没问题的。”
“好,一文一武,那就这么办吧!”
魏庆和一摆手,领着林枢与贾琏往正堂外走去。身后的诸位文武皆是紧随其后,前往大楚门前。
……
大楚门外的情况自然在第一时间传到了皇帝耳中,勤政殿中皇帝始终镇定自若的批阅着桌桉上的奏折,绣衣卫指挥使左兰躬身侍立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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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爷,魏阁老打算亲自出宫劝说聚集在大楚门前的举子,林侯与贾将军将陪同一起出宫!”
夏守忠传回来的消息让皇帝手中的朱笔顿了顿,他冷声吩咐道:“左兰,去安排人,保护好魏阁老。”
“臣领旨!”
左兰匆匆退下,皇帝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勤政殿门口,向南边的天空看去。
夏守忠陪在皇帝身侧,小声问道:“皇爷,恕奴婢不理解,这群举子的背后是什么人,绣衣卫早就已经查清楚了,何不早一步将这些人揪出来?”
皇帝悠悠说道:“大楚不以言获罪,更何况这些人打着给圣人后裔报仇的名义,朕能怎么处置?等吧,等他们将事情闹大了,朕才好揪出那些人,从重从严处置。到时候朝野上下,谁还会替这些人求情?”
……
此时的大楚门前,不但聚集了数百近千的读书人,更是有数千百姓盲从下聚集在了此地。
宫墙上的禁军就差拉弓搭箭了,好在守门的禁军早就收到了死命令,宫门前绝不可见血,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这群聚集在宫门前的举子们几乎人人手持谏书,高举谏书大声的嘶吼着杀贼除恶。
那些盲从跑来的百姓则默默地看着热闹,不时还与身边的人小声讨论几句,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的中间此时就有人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挤着。
不远处的一处酒楼三楼,一名光头的和尚正与两名身着劲装的男子说话。
“佛爷,咱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有人出宫交涉或是禁军出动,咱们的人就会第一时间进行射杀。到时候朝廷鹰犬肯定就会还击,这次会试就不可能举办了……”
光头和尚呵呵一笑,目光冰冷的看着远处红砖绿瓦的紫禁城。
他用沙哑的声音叮嘱道:“我猜狗皇帝是不敢向这群读书人出手的,他得位不正,底下不服他的人多了去了,肯定不敢往死了得罪天下读书人。依我看,他会派人出宫跟这群读书人交涉,到时候让咱们的人注意点,射杀狗皇帝的人后立即撤出。这把火一定要点着了,到时候足够狗皇帝头疼了。”
……
举子们喊得久了,不但声音有些嘶哑,就连高举的双手也慢慢感到僵硬,被冻得生疼。
见宫中久久没有回应,有的人变得暴躁起来,也有人慢慢打起了退堂鼓。
特别是面前宫墙上冷冰冰的禁军将士,加上方才已经有禁军的统领大声说过冲击宫禁的罪名,慢慢的有几名举子相互小声讨论了一下,悄悄往队伍之外挪动。
突然,只听嘎吱一声,大楚门缓缓被人开启。
众人往前看去,只见大楚门内出现一顶四人抬着的软轿,上面坐着一名面带慈祥和蔼笑容的蟒袍老人,身边还跟着一名金冠玉带的少年,以及一名身着飞鱼服、腰挂雁翎刀的禁军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