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风波愈演愈烈,元宵灯会时甚至发生了儒生聚众斗殴的状况。
要不是绣衣卫早有察觉,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来的及时,估计都要闹出人命来了。
正月十六的开年大朝会上,礼部、都察院、六科给事中几乎是联名参奏统制县伯王子腾毒害衍圣公府上下族人一百余人,皇帝下令三司彻查此桉。
紧随其后便是朝中官员疯了般的抨击王子腾以及王家,一封封弹劾的奏章潮水一般涌向通政司。
林枢因为已经将身上的差事交割清楚了,下朝后去勤政殿呆了会,就悠悠乘车准备回府。
途中经过顺天府贡院时,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这些人都是聚集在京城准备参加今科会试的举子。
吵吵嚷嚷的人群不时传来争辩之声,林枢隐隐能听到有人在喊着叩宫觐见等等的话语,苦笑摇头,心中暗道,果然是少年意气,只是太容易被人利用了。
正当他要放在车帘子时,突然在不远处看到一抹澹绿色的身影。
她怎么会在此处?
“福全,你看那边,是不是唐氏?”
福全闻声看去,果然是那位白莲教圣母,他眉头一皱点了点头。
确认无误后,林枢在福全耳边小声嘱咐了两句,就见福全飞身快步跟上上去。
林家的马车继续悠悠前行,几名家将紧紧护卫在马车两侧,慢慢往东行驶。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林枢在看到顺天府贡院前的那密密麻麻的举子后,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随着皇帝逐步掌控了京城的兵马之后,朝中现在唯一的大麻烦就是内阁首辅魏庆和有意致仕还乡,朝中隐隐有党争的苗头。
这一科的春闱大比,已经有人按耐不住打算在这些学子身上打上自己的记号了。
“獒哥儿,停车,回贡院!”
林枢突然出声叫住了马车,让担任车夫的林獒调转方向,回贡院门口。
果然,贡院门前终于还是出事了。
在林枢赶回贡院的时候,方才还黑压压一片的举子们只剩下寥寥几人还呆在原地。
“快去问问,人呢?”
亲卫打听回来的消息,差点让林枢忍不住骂娘。原来这群举子在贡院前聚集之后,今日大朝的消息传开,王子腾彻底成了天下读书人口中的乱臣贼子,儒门的当世大敌。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叩宫觐见,要请求皇帝将王子腾千刀万剐!
开什么玩笑?逼宫?
“快,去皇城!”
林枢大惊失色,今日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将会在读书人与皇家、朝廷之间产生巨大的裂痕,而且这个裂痕会永远难以弥补。
到时候君臣之间、朝廷与百姓之间就会产生难以弥补的不信任,别说变法了,就是维系国朝统治都将是难上加难。
可惜,快赶慢赶,林枢还是迟了一步。
此时的大楚门前,不但聚集了数百举子,更是有数千百姓围在那里,将通往宫门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杀贼,杀贼,杀贼……”
林枢站在车辕上,远远眺望远处的宫墙上,隐隐能看到黑甲的禁军正紧密的组织着防御。
“走东门!”
马车飞快的绕过了御河,从东门入了皇城。
林枢好不容易赶到内阁正堂时,整个大堂内聚集了六部五寺的主副官员以及数位禁军将军。
“瑾玉,你来的正好,你来说说,该不该派禁军将宫门前的举子统统抓进大牢?”
钱千里与刚刚从九边赶回京城的内阁次辅齐博瀚争得面红耳赤,看到林枢进来后,直接向自己的弟子问道:“齐阁老官威太甚,一出口就把天下才子当成了乱臣贼子。老夫就想不通了,举子们不过是关心国事,怎么到了齐阁老的眼里,就成了无法无天?”
原来齐博瀚与钱千里对于处置宫门前的举子分成了两派,齐博瀚是坚定的一刀切,不但要将这群举子给抓进大牢,还要剥去功名,以冲击宫禁之罪论处。
而钱千里是主张只抓蛊惑举子来闹事的领头人,抓大放小,从轻处置。
林枢看了一眼堂中的诸位官员,魏庆和沉默不言,其余人差不多分成了三派,其中齐博瀚的身后站着近半的官员。包括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主副官员。
剩下的人有大半站在了钱千里的身后,再次便是一部分人那边都不站,明显是持观望态度。
终究还是逃不过党争的老路,历朝历代的党争往往都是从小事开始逐渐变成不可逆转的政治斗争,最终轰隆一声,社稷崩溃,动荡数年十数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重新洗盘大一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唉!
林枢有些疲惫的回道:“回阁老,下官以为,当劝解举子们散去,随后让人去查一查,此事中是否有人心怀不轨,蛊惑举子们闹出此等闹剧……”
“哼!闹剧?林瑾玉,你以为此事仅仅是一桩闹剧吗?”
齐博瀚一听这跟钱千里说的有什么两样?果然是师生,还真是齐心的很呐。
只听齐博瀚冷哼一声,直接斥责道:“此事必须从严处置,否则国朝的威严何在?今后再有他事,岂不是又要朝廷继续妥协?”
还真是好大的官威啊,他的话才说了半截,就被齐博瀚直接打断噼头盖脸训了一顿。
林枢的心中也泛起了怒意,强压下来后才继续说道:“齐阁老,下官也说了,此事的内情到底为何还需仔细调查,若是举子们关心国事,偶有过失也到不了下狱剥夺功名的程度。若是真的有人心怀不轨,做出蛊惑举子之事,该抓的抓,该判的判,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