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内侍尖叫道:“嚷个鸟!再嚷回家去!”
韩傀清了清嗓子,似乎无奈地向殿中挥挥手道:“列位臣工,君上自有君上的打算,我等身为臣子的,一切听从君上决断即可。”
大殿瞬间安静的下来,与韩哀候说话时的效果截然相反,侠氏是韩国势力最大的贵族势力,韩傀也是一个可以震慑国君,当之无愧的权相。
韩哀候的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大朝议第二件事,赵候,薨,公子种与公子胜争夺君位,公子胜求得了魏国援军,公子种向寡人求援,诸位说说,寡人是否该出兵相助赵国?”
韩傀摇头道:“不该出兵,韩国新得郑地,还未完全吸收郑国旧民,不宜出兵作战!”
韩傀话音落点,公厘子立即高声呼应:“丞相高见,魏国兵甲锋利,前番四国之兵难以撼动魏国根基,不可轻易得罪!”
白面细须的段修显然很精细,沉吟有顷平静作答:“我同意丞相的建议。”
老内侍看看厅中,微笑道:“兹事体大,当先听听君上的主张。”
韩哀候沉默不语,目光看向站在下首的严遂,严遂昨夜与国君密谈,自然知道他的主张,霍然站起拱手道。
“列位大人,严遂以为,应当出兵相助,赵国消亡对韩国并无好处,三晋大地一强二弱,强者自强,弱者当报团取暖,才可维持平衡。”
“啪”的一声,公厘子拍案呵斥:“尔一个他国贱民?竟敢驳丞相的主张!”
韩傀淡淡问道:“韩魏两国新立盟约,以你之见,我们当撕毁盟约,引得魏国兵锋相至吗?我韩国何人能挡魏国的大将庞涓?”
严遂正色道:“丞相殊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赵国亡,韩国亦不远矣,危难当头,畏首畏尾,何以立于天地之间?何以为大丈夫?”
“大丈夫?哈哈哈!”韩傀一阵大笑:“严遂,我看你是想祸国殃民,置韩国于死地。”
严遂冷笑道:“祸国殃民的正是尔等!”
“尔等旧族权臣挟封地自重,私立亲军,豢养门客,聚敛财富,堵塞贤路,使民穷国弱,庙堂污浊。尔等非但不思悔改,反倒穷凶极恶。”
说着,严遂抽出腰间宝剑,举剑过顶,大喝一声:“今日就让我为民除害,杀了你这首恶!”
“严遂,尔休得猖狂!”大臣们愤激高叫。
大殿中一片哗然,一众大臣拔出剑护在韩傀的身前,韩哀候大惊失色,他也没有想到严遂是个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主儿,当着自己的面,居然拔剑就要找韩傀玩命。
“都给寡人住手!”韩哀候面若寒霜的起身,大声命令道:“殿前武士听令!”
重甲武士手持大斧站在殿外廊柱下,此刻轰雷似的齐吼一声:“在!”
“将严遂拿下,架出去!”
八名甲士一拥拿下严遂,架了起来。
“君上,若是纵容韩傀等奸佞权臣,岂有韩国图强之时?!绝不能纵容他们!”严遂嘶声大叫。
韩哀候一摆手,甲士将严遂架出殿外。
韩哀候走下台阶,对韩傀躬身赔礼:“叔父受惊了。”
韩傀淡淡一笑:“无事,君上任用大臣,切不可用此狂妄之徒。”
“寡人明白,就如叔父所言,韩国,不出兵。”
“君上圣明。”韩傀躬身称赞。
“君上圣明。”一众大臣随声附和。
严遂被逐出了韩王宫,抬起头凝视了一阵,心中依旧忿忿不平,韩哀候身边的内侍快步走了出来,对严遂低声说道:“国君拖住了韩相国,严大人若是想活命,还请快快离开韩国。”
严遂恍然大悟,突然后怕起来,人家韩傀毕竟是相国,且势力强大,连国君都对他无可奈何,真要收拾自己,自己还真扛不住。
严遂越想越怕,对内侍拱手感谢:“多谢提醒。”
严遂回到自己的家中,拿出藏在书房的一块丝帛,将里面的二十七金纳入袖中,顾不得停留,他径直走到北街,挑选了一匹好马,付过钱,走出市集,径投北城门而去。
严遂出得北门,策马狂奔二十里,看到一片林子,这才微微得以喘息,对着新郑的方向深深一揖。
“严遂多谢君上活命之恩。”
直起身子后,他的脸色变得阴寒,咬牙切齿的说道:“韩傀,今日之仇,我严遂一定要报。”
……
韩王宫,寝宫。
“君上,严遂已经离开新郑了。”
散了大朝会后,内侍为韩哀候更衣时,低声汇报道。
韩哀候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本以为严遂是个可用的人才,没想到竟是一个莽夫。”
内侍笑道:“也亏他遇到了君上,不然哪有命离开。”
韩哀候轻笑一声:“韩傀可有什么动作?”
内侍答道:“丞相做事谨慎,才不会留下把柄,他没有动手,但一下朝,公厘子与段修就带着五百甲士,气势汹汹的前往了严遂的新宅。”
韩哀候骂了一句:“老狐狸!早晚有一天,寡人揪掉他的狐狸尾巴!”
严遂休息好了以后,决定启程前往齐国,因为齐国稷下学宫吸引了大批士子,名士云集,他相信在那里一定能找到方法报复韩傀。
于是他一路风餐露宿,只用了十天的时间就来到了临淄。
他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四处打听有没有知名的侠士,有人告诉他:“织地深井里的聂政,是勇敢的侠士,躲避仇人才混迹在屠户中间。”
聂政是魏国人,上一次杀人是在魏国城池,他杀的是一个为祸乡里的地方官,为了避祸,聂政带着一家人跑到齐国织城,继续以杀狗为业。
严遂听闻了聂政的事迹后,惊叹世间竟然有如此勇士,连忙赶往了织城,寻找聂政的行踪。
韩哀候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一次善心,竟然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