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风卷残云般地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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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东南隅的明时坊一处破屋子里,五十多岁的陈定坐在桌边,吃着冷饭。
屋子里的陈设极为简单,用穷困潦倒四字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桌上一盏昏暗的油灯忽闪忽闪地吐着豆大的光亮。
忽然响起砰砰的叩门声。
“门没插,”陈定高声道。“想进就滚进来!”
门开了,身穿儒生长袍的朱恒走进。
陈定放下饭碗:“你谁呀?有事吗?”他尽管人穷,却志不短,脾气火爆。
“陈叔您好好看看,真不认识我了吗?”朱恒一脸激动。
陈定定睛细看:“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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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恒儿啊!”
“恒儿……张府的恒儿少爷?”陈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我,您总是抱着哄着的恒儿!”
“十九年前……?”
“对,十九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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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元年六月的一天,北平布政使张昺的府邸内乱作一团。
张夫人与妾室朱氏在屋里坐立不安。少年张恒一脸悲愤。
管家陈定慌慌张张地走进:“不好了,老爷和谢将军被燕王斩了!”
张夫人与朱氏闻讯大哭。
陈定道:“二位夫人别哭了,听说燕王已经下令抄家,你们赶紧收拾收拾,跑路吧!”
张夫人:“我哪儿也不去,老爷的尸身还没收呢!”
朱氏:“夫人不走妾身也不走!咱们一家人生生在一起,死死在一处!”
张夫人:“你走,你带上恒儿一起走!张家的血脉不能断!”
陈定:“你们都走吧,老爷的后事陈定自会料理!”
张夫人对朱氏说:“我与老爷少年结发,理当陪老爷尽忠。妹妹快带上恒儿走吧!”
“我不走!”朱氏态度坚决。
十岁的张恒在一旁攥着拳头说:“恒儿也不走!”
“快走吧,不走就来不及了!”陈定催促。
外边,张辅已经带领着一群手持兵刃的士兵将府邸包围。
砸门声和喊叫声声声入耳。
张夫人厉声命令朱氏:“快走啊!”她朝陈定使了个眼色。“你送送他们两个!”
陈定拉起张恒与朱氏,强行将他俩拖出房门。
张夫人在后面高喊:“走侧门,从隔壁院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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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定泪流满面。他起身上前,双手扶住朱恒的肩膀,上下打量。“这些年你们都在哪儿啊?老仆找你们找的好苦啊!”
“一言难尽,”朱恒扶陈定重新坐下。“恒儿和娘逃去了她的老家河南怀庆,娘给恒儿改姓了她娘家的姓,恒儿如今叫朱恒了。”
陈定点点头:“隐姓埋名。二娘子还好吗?”
朱恒一脸悲怆:“我娘也已于五年前过世了。”
“二娘子苦啊!”陈定感叹。
“陈叔,这些年您都是怎么过来的?”朱恒关切地问。
“老仆好办,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打些零工罢了。”
“听说,是您给我爹和我大娘收的尸?”
“是。”陈定的眼睛潮湿了,往事不堪回首。
“您把他们埋哪儿了?”
“西山,一处荒坡上。”
朱恒双膝跪地:“恒儿谢谢陈叔的大恩大德!”
陈定连忙将他扶起:“少爷折煞老仆了!老爷待陈定恩重如山,这本是陈定应职应分的事情!”
“恒儿此次来北京,要住上一阵子,”朱恒掏出一包银子,放在桌上。“这些银子您收下。”
“你这是做什么?老仆光棍一条,银子我用不着。”
“银子您收着。恒儿如今不缺钱。”朱恒坚持。
“少爷做何营生?”陈定问。
“在汉王府做长史。”
“汉王?朱高煦?”陈定脸色陡变。
“正是。”
陈定抓起银子,摔在地上。“少爷莫非忘记自己的杀父仇人是谁了吗?”
朱恒将银子捡起,重新放回到桌上。“血海深仇岂敢片刻忘却,他不光杀害了恒儿的父亲和大娘,还抢夺了建文帝的江山!”
“那你为何还伺候他们?”
“人家贵为天子,咱小小百姓,动得了他们分毫吗?报仇,首先要能靠近仇人,最好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
陈定若有所悟地看着朱恒。
“好了,”朱恒道。“我们今晚不说这个。今晚是中秋夜,我们一起到外边吃顿饭吧。”
“老仆吃过了。”
朱恒瞥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冷饭。“就吃这个?走吧,我们出去吃,边吃边商量。”
“商量什么?”
“挑个日子,陈叔带恒儿去坟上看看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