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城外的战场上。
这场遭遇战是极为惨烈的,虽说不上横尸遍野,但以战场为半径的方圆数里,都是倒下战士的尸体。
有汉人的,也有鲜卑人的。
鏖战了三个多时辰后,成律归率领的鲜卑骑兵虽然获得了极大的优势,但终究没能撕开陷阵营的步兵方阵,便只好派人将这一股汉人部队包围了起来,意图等汉军锐气尽失后再战。
而在鲜卑的包围圈中,贾诩望见对面的鲜卑人暂时停止了进攻,便长长的舒了口气,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外围,只剩不到五百人的陷阵营仍在列阵坚守,哪怕身旁就是手足同胞的尸体,他们依旧神情坚毅。
“如何?”
林朝用满是尘土的手解开水囊,勐灌了一大口后将其递给了贾诩,同时开口问道。
“额……”
此刻的贾诩不仅身体疲惫,嗓子也快冒烟了,所以也跟来不及回话便抓起水囊一饮而尽,之后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林朝横了他一眼,“难怪笑得如此难看。”
贾诩摊手道:“不笑,难道还哭不成?”
林朝皱眉道:“说正事,咱们还有胜算吗?”
尽管前方的陷阵营是徐州的王牌部队,但方才三个时辰的激战,林朝这边还是吃了大亏。
确切的说,从一开始就吃了大亏,之后的战斗倒是还算可以接受。
彼时鲜卑人鼓足了劲冲锋,在人力和马力的高度重合下,哪怕装备了重甲的陷阵将士也差点没挡住。
毕竟是血肉之躯,如何与战马的爆发力抗衡?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被破开阵列,完全是陷阵营用性命填出来的结果。
步兵就一定打不过骑兵吗?
倒也不尽然。
前提是要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两汉四百载以来,汉人屡屡与匈奴交战,对付游牧民族早就有了丰富的经验。
论骑术,汉人肯定比不上生在马背上的异族。可农耕文明的科技树,始终比这些蛮夷要高上一个层次。
其中最能体现的地方,便是弓弩。
异族的弓箭虽然射得快,但射程相当短,超过五十步后,杀伤力略等于无。
可汉人的弓弩就不一样了,不仅射程远,金属制的箭头也更有杀伤力,堪称异族蛮夷的噩梦。
所以汉末南下劫掠的蛮夷,才会屡屡有部落头领被射死的记载。
为了此次大战,林朝提前布置了七年,弓弩这种利器自然不会少。
可如今这些东西,大部分都还没从徐州运过来。而那些运过来的,也大多储存在城中,根本没在林朝手里。
所以这场遭遇战,才会变成真正的苦战。
听了林朝的文化,贾诩疲倦地笑道:“胜算肯定是有的,只是不那么容易。”
“此言何意?”
贾诩一指远处的鲜卑人道:“如今咱们虽然为蛮夷所困,但一场鏖战下来,双方士气早已低落至同一水平。蛮夷之前的先手优势也荡然无存,接下来便是比拼双方士卒悍勇的时刻。谁先撑不住,谁就落败。”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个理。
只要能顶住鲜卑人的第一波进攻,接下来他们再发动进攻,就容易抵挡了许多。
可是……林朝望着身后的茫茫旷野,又是一声叹息。
“如此地形下,咱们只能被动挨打,是战是退都得由这些蛮夷决定,着实可恨!”
贾诩苦笑道:“步卒终究比不得骑兵,此无解也。所幸援军不日便到,咱们只要稳扎稳打,撑到援军到来,便能将这股蛮夷聚而歼之!”
“也只能如此了。”林朝点了点头。
这时,一直在前方督战的典韦和阎柔回来了。
阎柔一直在督战,并未亲自上阵冲杀,所以他此刻的状况还好。
可带着陷阵营冲杀在前的典韦,此刻已经被鲜血和灰尘湖住了全身,在血色泥尘的包裹下,活脱脱像是从地狱中杀出来的恶鬼一般,令人望而生怖。
“监军,敌军已经停止进攻,咱们是否缓缓撤退?”
眼看暂时停战,典韦便马上赶过来喊道。
“不可!”
林朝和贾诩异口同声回道。
“为何不可?”阎柔疑惑道,“林侯,咱们此时列阵缓缓而退,就算蛮夷追击,也能反身接战,更能与援军拉近距离,如此方有一线生机啊!”
面对阎柔的看法,林朝和贾诩纷纷苦笑摇头。
在他眼中看似是生机的路径,实则却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此时林朝所率领的部队,只能选择原地固守。哪怕鲜卑人暂时不进攻,却是连撤退也不敢。
因为一旦撤退,阵型必然有变,很可能会给这些蛮夷提供战机,倒不如原地固守,保存士卒的体力,以应对随时会到来的战斗。
再者……两条腿还能跑过四条腿不成?
典韦见自己的提议遭到拒绝,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疑惑道:“不能后撤……难不成咱们就在这跟这些蛮夷干耗着?”
“干耗着……倒也不至于。”
林朝抬眼望了望远处已经开始进食的鲜卑人,嘴角的弧度慢慢扬起道:“说到底终究是消耗战,君明……下令进攻!”
啥,进攻!
闻言,典韦当即露出一张黑人问号脸。
如今敌众我寡,且有着兵种克制加成,能够维持住阵型已然不容易,为何要主动进攻?
“不错,此时进攻正当其时。”贾诩很快明白了林朝的意图,点头附和道,“君明勿虑,前番一场血战,咱们虽然损失惨重,但麾下战力仍在,此时进攻正好可以挫败敌军锐气,争取此战的主动权。”
典韦疑惑道:“贾先生,请恕末将愚钝……敌军可都是骑兵。”
纵横战阵近二十载,典韦还从没听说过用步兵主动进攻骑兵的战例,若此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他一定以为这人疯了。
见典韦不明白,贾诩便下意识想抚须解释一番,可手到了下巴上,却发现自己满手血污,终究不好往胡子上抚摸,只得放下手略显尴尬道:“此时进攻,并非是要与这些蛮夷决一死战,只为主动把握战局。”
“倘若因此激怒敌军,惹得大举进攻呢?”旁边的阎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