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春二十六年三月二十日,春分。
今年的冬季格外漫长,三月下旬,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往日人潮涌动的大昭京城被覆盖上一层深厚的绒衣。
季云滔蹲在水塘边,推开池子上的积雪,手中的枯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冰面。
短短几日,季云滔觉得自己走过了漫长的一生。就像今年漫长的冬季一般,让他失去了安全感,失去以往高举相信科学旗帜的观念。
是的,季云滔穿越了,具体来说应该是灵魂穿越了,或者说是人死后到达了另一个世界,或者只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不管季云滔如何说服自己,至今为止都没接受这个事实。
因为此人与自己居然同名同姓,姓季名云滔字灵均。
上一世,作为一名学渣,高考不出意外的落榜。家人把他送进了部队打了熬两年,退伍后,从银行贷了五十万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火锅店。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场,谁曾料到一场全球性的灾难危机席卷。不得已关闭店面,居家自危。背负高额债款,季云滔整日心如火焚,百爪挠心。不得已,靠着网络里的虚拟世界压制内心的急躁。
没日没夜的爆肝,加上银行铺天盖地的催收,在季云滔终于即将肝赢大师晋级赛时,一手神装剑圣疯狂的偷着对面水晶,突然的兴奋过度,倒置心胀骤停,永远的倒在了屏幕前。
季云滔美美的睡了一觉,没有房贷车贷的压力,没有了银行层出不穷的催收手段,没有了父母望子成龙的期盼,没有了虚伪而又必须应对的应酬。
原来能心无旁骛的睡一觉是那么的满足。
就在季云滔左女神右初恋,散播生命精华时,一滴滴雨水从天而降,浇醒了他在梦中扭动的腰。
奋力的撑开眼皮,一张圆润的稚脸映入眼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居高临下盯着自己,头上梳着童鬓,约摸四五岁的模样,嘴角溢出的哈喇子正倾泻在自己的脑门。
“卧靠!&@#*€”
季云滔一嘴的甜言蜜语,坐起身双手胡乱在脸上抹着。
受到惊吓的罪魁祸首,跌坐在床上,两只肥短的手杵在床上,仰起头,张开嘴,拉起了“防空警报”……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拉出了季云滔的回忆,踏进院门的张管家远远看见蹲着池子上的季云滔,惊吓不已:“大郎,大郎,我的小祖宗哟,您怎么又出房门了,这天寒地冻的,可别把大郎身子骨冻坏了,快进屋,快进屋”
季云滔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此人的记忆,季府的大管家,季氏家族的家奴,世世代代在季府为奴。父亲离开家族时,只带了张伯父子,季云滔的记忆里从来不知道张伯的名讳,从小称呼张伯。张伯的儿子张斌,是现任季府的大总管,张斌与父亲从小一起长大,不像主仆,更像是异姓兄弟。张斌现有一女,名稚颜,曾是自己的贴身婢女,现在在母亲身边伺候。
“唉~”季云滔丢下手中的枯枝,叹着气回到屋内,通红的炭火冒着丝丝缕缕的黑烟,驱赶了屋内的寒气。
季云滔躺在床上,掖了掖被子问道:“张伯,我娘又去请大师去了?”
张管家把碳灰往床边移了移,道:“夫人今天去莲法寺还愿,谢天谢地,佛祖保佑”
季云滔扯了扯嘴角,也不怪季云滔忌惮,刚苏醒时,季云滔深陷穿越的震撼以及这具身体旧主人记忆的融合,季云滔显得很木讷,整天浑浑噩噩。
便宜母亲以为自己儿子是中邪了,整天以泪洗面。托人找了江湖大师来为季云滔驱邪招魂。原本重伤未愈的季云滔差一点就被这些跳大神的江湖骗子一套带走。
后来见不管用,又去了城外的莲法寺高价请来寺庙大师,整日念经颂佛。季云滔实在是受不了大晚上美梦被佛经超度(吵醒),只好打起精神表示自己已经无碍了。
“吱~”
房门被人推开,一股寒风卷进了屋内,一位妇人裊裊入内,摘下貂帽,云鬓高挽,蝉鬓垂鬈,浅绿色的云纹棉袄,披着皮毛大氅。
坐在床边握着季云滔的手,泛白的脸上看着脸色好转的儿子荡起淡淡笑意。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若不是季云滔记忆中知道此人是自己母亲,他还以为是邻家小姐姐。
“大郎,今日可有好些?”
季云滔抽出手,微微颔首:“好些了,今日可以下地行走了”
季母闻言舒了口气说道:“莲法寺的高僧佛法高深,为娘明日多带些钱财到寺院募捐还愿,感谢佛祖保佑我儿”
难怪那些吃得腰圆肥胖的和尚,一个个富得流油...季云滔只得装作乖宝宝。
丫鬟推门而入,端着一碗汤药,伺候在床前。
季母端起陶碗,感受了一下热度:“来,大郎,喝药”
大郎???这桥段好熟,下意识的盯着陶碗里的汤药,抽着嘴角,一脸的不情愿。
季母疑惑的看儿子:“大郎?趁热喝药,一会凉了。”
季云滔轻咳两声,接过陶碗吨吨吨一口闷下。
“嘶~”脸上的肌肉组织扭曲在一起,这时的季云滔十分怀念前世的胶囊。
一连半旬,季云滔大多时间都是蹲在院子里的水池上发呆。并不是季云滔矫情,死活走不出穿越的事实,而是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的时代,在家养伤的他实在是...太无聊了!
自己那个便宜又可怜的母亲,年前刚丧夫,年初三代单传的儿子又差点死去,整日以泪洗面,日夜守在床前。季云滔能想到若不是自己穿越复活,这位母亲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在他的记忆中,死去的父亲与便宜母亲是自由恋爱结婚。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能自由结婚的简直就是毛鳞凤角。当年坠入爱河的两人背着家族私奔到京城。十几年年来,父亲靠着自己的手腕一步步从平民百姓做到监察院的天子亲军百户,去年战死在了大昭泲洲北境。
按照大昭国世袭军制,刚满十八的季云滔继承了自己父亲的官位,在同僚耳濡目染之下,从小被父亲严苛压制的本性渐渐暴露。今年年初,季百户决定去青楼终结自己十八年的童子身。酒过三巡,急不可耐的双手在在姑娘身上丈量尺寸,结果被人套麻袋敲闷棍,扔在大雪封城的大街,后来被巡城官兵发现才带回救治。
可怜的季百户......“唉~嫖.娼真的危害健康,古人诚不欺我”
季云滔起身活展身体,嘀咕着:“如今伤也好差不多了,不能老是宅着。既然来了这个世界,那就安心呆着便是,大爷我要做一名富绅,我要三妻四妾,我要过枯燥的日子”
走出院门,右侧通往内院,住着府中女眷,如今的后院只有小妹与便宜母亲。
左侧是一处小型荷花池,假山林立,不过这会已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走过长廊出了后院,是一处宽敞的演武场,积雪都被铲除到院墙脚跟,十几名护院在嘿嘿哈哈的练拳,长廊里坐着几名婢女掩着嘴说笑着。
“有什么喜事,也与少爷我说道说道,让少爷我也乐呵乐呵”
几名婢女闻声才发现自家少爷在身后,齐齐起身施了个万福:
“少爷安康”
“大郎安康”
张稚颜朝着众婢女说道:“去去去,都去前院帮忙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