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青眉眯起眼,冷声道:“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道了吗,我出南溪城之前,特地在城门处问了守卫,那天和你一起来的,除了你招募的打手外,便是万归海了。”
“他什么都没做。”万归林道,“他真的什么都没做,是我亲手伤的龙天赐,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万归林虽然不会撒谎,但是他很聪明,他知道,事情闹到现在这地步,撒什么慌都于事无补了,这顿惩罚是逃不了,但是惩罚也分轻重,如何才能避重就轻呢,于是他就玩起了套路,假装义气,说白了,演戏。
万归林对自己的爷爷脾性很清楚,知道他最敬重史上的那些义士,比如关帝,诸葛武侯,所以他也演起了义士,就是希望爷爷能高看他一眼,惩罚他的时候能放点水。
果然,万土司道:“就算他什么都没做,那也是从犯,绝不可轻饶!”
万青眉觉得他是在说场面话,于是她问道:“父亲大人一向持法甚严,不知这次万归林和万归海犯下的滔天大罪,该如何处置?”
她这是逼万土司立刻定罪了,以防万土司包庇亲孙。
万土司道:“此等大错,寻常家法已难惩罚,必须开坛祭祖,让其在祖宗灵前忏悔其过,然后再施以刑法,伤害家人者,鞭笞二十,若致重伤,禁闭,断三日水粮,生死自安。”
所谓生死自安,就是生死各安天命。
谁知万青眉冷冷道:“父亲大人这是要有意包庇袒护吗?”
万土司闻言皱眉道:“我这是严格按照家法来的,何来包庇袒护之说?”
万青眉道:“天赐不仅仅是重伤,而是致残,此生之残,更致使龙家断子绝孙,应断七十水粮!”
万土司当然不会答应,断七日水粮,那还不如一刀杀了,至少死得痛快些。
他摇头道:“诚如你所言,但是天赐并非万府之人,须知,按照家法,无故重伤外人,致死或致残,鞭笞二十。”
万青眉叫起来:“他是你外孙!”
万土司也瞪眼大喝:“但他不姓万!他姓龙!”
万青眉闻言,只觉心都凉了。
万土司吼完后,语重心长道:“我严格按照家法行事,若是刻意加重刑罚,便是偏袒你了。”
万青眉没有说话。
万土司又道:“我知你心中委屈,那为父就再偏袒你一回,归林和归海的父亲有教子不严之责,与其子同罪论处,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万青眉垂头沉默了许久,忽然幽幽道:“爹,嫁出去的女儿……便真是泼出去的水了吗?”
万土司闻言心中很不是滋味,忽然一抬脚,将万归林踹得跌倒在地,随口骂道:“狗东西,杵在这里做什么,滚回去叫上你爹去祠堂前跪着吧!”
“是!”万归林手忙脚乱起身,灰溜溜地跑了。
万土司在厅中负手踱步,酝酿言辞,良久,他才道:“青眉啊,你是女子,并不知道身为一个男人,特别是身为一个家主,肩上要扛多重的担子,这个担子不仅重,还得平,稍有偏颇,就容易出事。”
万青眉冷冷道:“爹不要与女儿说这些,女儿不懂。”
“往日你可以不懂,但今天你必须要懂!”万土司的语气不容置疑,道,“出事了,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谁的过错,而是弥补损失,在这件事上,是归林做错了,他对不起天赐,对不起龙家,但事已至此,你何必要弄得两败俱伤呢,倘若是龙向峰亲自来,他定会欣然接受我的意见,而不是如你这般,咄咄逼人。”
“没错,他不敢来,他甚至不想将此事告诉我。”万青眉道,“你们男人的事,我这个女人永远也不懂,我只知道,我儿的一生……被毁了。”她说至此处,禁不住流出泪来。
万土司长叹一声,缓缓道:“龙向峰做得对,你不该来闹的,爹年纪大了,熬不了几年了,你若因此事与哥哥弟弟闹翻,待我去世后,万家便再也不会为你们龙家撑腰了,没错,你们龙家在南溪县确实如日中天,没人敢得罪,但那都是表象而已,因为人人都知道龙家的背后有我们万家这座大靠山,一旦没了玩家撑腰,你以为你们龙家还能撑几年,到时候别说你儿子了,你们全家只怕都会家破人亡。”
万青眉闻言顿时沉默了,久久不语,她的内心很痛苦,现在的她,也不得不顾全大局了。
见万青眉似乎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万土司又道:“你放心,之前说好的惩罚,定不姑息的,而且,惩罚完他们后,爹亲自陪你去一趟南溪县,探望天赐。”
不得不说,万土司不愧是老土司,权衡之术玩得贼溜,打个巴掌给个枣,自己女儿好哄,但就怕龙向峰心存芥蒂,虽然龙向峰心存芥蒂也无所谓,但那毕竟是他女婿,就怕他以后待万青眉不好,所以还是有必要亲自去安抚一下。
但是,他算漏了一个问题,外面天寒地冻,他躲在家里都冻得双手哆嗦了,这样的风中残烛,真的能去南溪县吗?